第14章

    一个人要觉得是不是天空海阔，其实和有没有雾霾真的没有关系。

    晟炫心里一秒钟觉得天空海阔，雾霾天的不应景他完全忽略了。

    手指在方向盘上轻快地敲键盘般地随意敲着说：“走吧，中午一起吃饭？”

    “今天真不行。”林沁指着身后，得意洋洋地说：“我现在也是有组织的人了。因为昨天闹事的事情，因祸得福。”

    “因祸得福？”晟炫奇怪道：“——这怎么可能？”

    他可不相信。

    林沁翻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可爱白眼，然后说：“那是你不知道，话说这片原本有一个胖子一个瘦子两个姓梁的群头，好像他们俩有矛盾，昨天闹事的是胖子……”

    她的语气像说书，晟炫的手臂搭向车门找了个更容易聆听的姿势。

    林沁语速很快地说：“……我当时想投靠瘦子，但是瘦子以为我投靠了胖子，把我的简历还给撕了。后来昨天剧组闹事是胖子组织的，他也是昨天那个想拐骗女群演的几个坏人的头头，——昨天剧组闹事的时候一团乱，有人拿东西趁乱胡乱打人，我当然要躲是吧，所以我眼明手快爬上了一辆洒水车，谁知道竟然有人不够意思，我第一个爬上去的，竟然还被推了下来。本来以为高空掉下来，有气功也得受疼，但谁知道掉下来，正好有人垫底，是那个胖子群头。”

    她神采奕奕一挥手，最后总结道：“也不知道他自己倒了，我才砸的他。还是他被我砸倒的。反正那个瘦子群头觉得敌人的敌人自然是朋友，就决定收我了。”

    晟炫完全没想到，天天都见，她还能有这种奇遇。他说：“还能有这种操作？这行……是不是经常有这种事？”

    林沁说：“天知道。我们都是戏剧工作者嘛。”

    晟炫：“……可你来了才五天。”

    “所以……所以……”林沁急急地说：“今天是我第一天加入组织……”

    “等等！”晟炫按住这个点，追问道：“什么组织？斧头帮吗？”

    林沁说：“没那么业余，我们是有组织的黑.社.会，——每天早上黑更半夜四点开始上工会集合。”

    晟炫：“……”

    林沁站在路边，神情写满得意，快乐，慷慨激昂。

    晟炫压着嘴角不断扩大的笑意，又问：“所以真不去吃饭了吗？”

    林沁左右看看，单手插进口袋里，弯腰，靠近他说：“说真话吧，你不知道一个女演员在这地方单身多不安全。我今天得搬家。”

    晟炫不敢动，如果他这时转头，会是一个令人心跳狂热加速的距离。

    他说：“好吧。”

    林沁在袋子里翻了翻，拿了卡，把新手机递回给他，“我换卡，这手机不用。有钱人真是不一样，随随便便一个肾就送人了。”

    晟炫把手机袋子拿进去随手扔一边。

    林沁蹦蹦跳跳往楼上跑去，跑了几步又拐下来，

    站在他车旁边原地跑着步说：“回头我卡装上了给你打电话。我决定暂时还是吃三顿饭好了。”

    晟炫面无表情地压着又想笑的冲动。

    林沁兔子一样蹦跳着往楼上跑去。

    晟炫看着她的背影，笑着开着车走了。

    晟炫把车停在影视城的门口，隔着高墙，拿着手机犹豫要不要打电话。

    昨天在去见林沁之前，他其实和王欣然，王凯一起吃了饭。虽然他知道晚上要吃饭，没有吃多少。

    他打了方向，决定回趟家。

    他到家的时候，他妈妈还正在吃brunch，他爸在客厅处理文件。和前天一样。

    他接过厨师递过来的咖啡，想到忘记问林沁，如果早上四点起床，早餐都是几点吃。

    于是干脆问他妈妈：“妈妈，做演员很辛苦吗？早上如果四点起床，那你们几点吃早饭？”

    他妈妈甄芙穿着真丝的粉色衬衫，身前飘着丝带。

    笑盈盈看着他说：“我可没有四点起来过，你听谁说的演员要四点起床？”

    晟炫上次没有和家里人说林沁去了当群演，不是他忘了，而是潜意识里觉得这个不能说。

    他喝着咖啡说：“没什么，我听朋友说的，他认识的几个人去了当群演，每天都要四点就开始上戏。”

    “群演又不是真正的演员。”甄芙笑着说，她语气虽然时常带着天真，可这一句却明明白白有提及本行业，驾轻就熟的轻视。

    也因为提到自己以前的风光，她就主动说道：“群演就是剧情需要出现的道具，所以他们自然要随时等着。演员不一样的，演员什么时候有通告再去，但这行太难了……”她转头看着自己老公的方向说：“你和欣然他爸爸说过这问题没有，欣然以后还做这行吗？还是和我一样，结婚就不做了？”

    “结婚的时候就退出。”晟炫的父亲说：“……要我说不如现在就退出，但她之前签了合约，后面不签了，这些也得履行完。”

    “那接新戏吗？”

    “不接。”晟炫的父亲扔下手里的文件，看向晟炫说：“你这两天见她了吗？”

    晟炫说：“昨天才见过。我觉得她比小时候长高了不少。”

    他爸爸盯着他看了一会，收回目光，又拿起一封文件说：“你心里有数就行。”

    晟炫没说话，喝着咖啡，觉得咖啡有点苦，就又放了一个糖。

    他妈妈看到，小声说：“你前天说的那个朋友，这两天又见了没有？”

    晟炫点头，表现的很开心：“见了，她性格特别好，和她说话总能逗我开心。我拿到了学校开学的时候，她做的一段演讲，给你听听？”

    他妈妈没有说话，而是忽然伸手过去，搭在他手上，翻着他的手腕说：“你这块百达翡丽，什么时候买的？”

    晟炫抬手把表摘了递给她，“不记得了。”

    甄芙翻来覆去看那表，而后对她老公说：“要不我找记者上个通稿，说我有儿子了。”

    “别。”晟炫立刻说：“我才不想别人知道。小时候和你一起上街，你都怕人看到……”

    甄芙一脸天真，向往地说：“是呀……那时候我天天想，儿子快点长大，那样出去传出绯闻的时候，最多传这是我的绯闻男朋友。”

    晟炫他爸拿着报纸转向一边：“是呀，好不容易等到梦想成真了，儿子是长大了，就是你也没人认识了。”

    甄芙把表递给晟炫说：“当个明星儿子不容易呀。”

    “有当明星的老公那么不容易吗？”晟炫的父亲说：“网上现在还有人说，你嫁入豪门，老公是零售大亨。”

    “哎呀，那时候港媒难混嘛，”甄芙说，“每天上班前老板会嘱咐把节操什么的别忘了留在家里。哪里像现在。”

    晟炫说：“所以说现在的娱乐记者还好一点是吗？”

    “那当然不是。”他妈说：“是现在的普遍都已经没节操了。”

    晟炫对着空气愣神，想到即将进入这行的林沁。

    他放下咖啡杯说：“我还约了朋友，先走了。”

    他妈妈抬头看着他依依不舍：“才没回来几分钟。”

    晟炫说：“回来陪你吃个早餐。”

    ****

    晟炫在一家西餐馆等王凯，一边上网处理事情。

    王凯接到电话来的很快，见他就问：“你那事情决定了没有？”

    “什么？”

    王凯打发掉还没走到跟前的服务员，低声说：“昨晚我问你的事情呀？你要不要和王欣然在一起？你俩要是不好，我能追她吗？”

    晟炫：“……”

    王凯热切地看着他：“你不会介意吧？”

    晟炫合上电脑。

    “我家不会同意的。”

    “为什么？”王凯的语气非常不理解：“是你家不会同意你自己找对象，还是不同意我和王欣然，还是不同意你不想和王欣然一起？”

    晟炫说：“都不会同意。”

    王凯愣愣地，低声问：“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试探过了。”

    “嗯？”王凯完全当机，而后好久，好像才硬生生把思路组装到一块，接着问：“你说具体点，我真的想不明白。”

    晟炫说：“……你很想要个东西，你回去会一直说这个东西怎么怎么好玩是不是？家里人就会知道是你想要。”

    王凯说：“我家人多数不大听我说，他们不支持我打游戏。”

    晟炫：“……”

    王凯连忙晃晃他的手臂：“你到底怎么了，好像忽然有了心事一样？”

    晟炫说：“没什么，我的意思就是，就算我有自己的想法，不想在什么事情上被安排，但他们还是会坚持自己的思路。”

    “可你已经长大了。”王凯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何况你又有钱，你父母按道理根本拿不住你呀。”

    晟炫笑了笑，是他在家里和父母绝对不同的样子。

    他喝着水说：“你知道人生的话语权是分阶段的。小时候别人轻视你，多半因为看你的父母。长大了，别人对你父母的态度，多半取决孩子本身。在你眼里，我也许已经该有自由了。但这种自由，是他们肯给我，我才有的。”

    王凯从来没有和晟炫这样聊过天，语气认真，背后藏着深不可见的心事。

    他试探道：“你不能随便喜欢想喜欢的人。是不是？”

    “当然可以。”晟炫说：“思想的自由没人可以禁锢，但婚姻存在盟约性质。”

    王凯说：“……原本以为你不喜欢王欣然，我就可以上了。谁知道还有这种问题，那王欣然如果也这么想，我家可配不上她家。”

    他显然不死心，又低声对晟炫说：“那你如果有喜欢的人了，不能考虑吗？”

    晟炫说：“当然，我可以表现尽力争取的姿态。但他们也会坚持他们的。”

    他扶了扶手腕上的表，和父母粉饰太平的时间已经足够久，让他不想打破这种和谐罢了。

    何况，以前也从来没有要考虑这件事情的契机。

    王凯瞬间明了：“我知道了，你是犹豫不决要不要和家里翻脸是吧？怪不得这么心事重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