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哲说：“让姚特助来医院见我，我有事吩咐。”

    司机：“是。”

    同行的保镖道：“姜总放心，丢瓶子的人我们一定会抓住！给您和苏小姐一个交代。”

    姜哲冷哧，“这手法拙劣，加上雾气很大，距离远了根本看不见。肯定不会是那些人的手笔，只能说……”

    他抬眸，看了眼苏樱，笑：“点儿背。老天爷都在惩罚我，替你出气。”

    苏樱咬牙：“所以谁让你逞英雄了！”

    姜哲哦了声，自从受伤后就一直冷静的脸色此刻看来有点儿郁闷，“我躲开了一个，却没看清对方扔了两个。”

    苏樱：“……”

    他闭上眼睛。

    何况那个时候，他哪有心思想什么？顾虑什么？担忧什么？他只想着要把苏樱放在他怀里，不再受一丁点儿的伤。

    *

    一路到了医院，姜哲后脑勺被撞破，缝了十四针，医生建议他住院休养，他却在手术的麻药过后，就准备出院了。

    苏樱道：“不是叫了姚特助么？你把事情交给他去做，而且一天两天不会耽误什么的。”

    姜哲不以为然：“一点小伤，不碍事。”

    姜哲的故我苏樱在前世就见识过，当他决定了，旁人真的很难改变什么，何况他自诩身体硬朗，不过是破了皮缝了针而已，当真算不得什么。

    苏樱却想着姜哲以这副尊荣回到家，少不得要把程玉书吓出心脏病来！作为病人还不听劝，能把程玉书急哭。

    苏樱揉了揉额头，很头疼，又很烦躁。

    “脑袋的伤很容易出事儿的，你……”

    姜哲打断她，道：“走吧。”

    他已经先一步出了病房，苏樱跟着追上，男人步履稳健，背影宽阔，一手在整理着敞开的衣袖和衣领，他已经换下了刚才那身血腥的衣服。

    “我一直犹豫，要不要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

    姜哲沉默许久，直到上了车，他才道：“这几天我又梦见了一些，我发现好像有个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告诉你。”

    苏樱疑惑道：“什么事情？”

    他没有立刻解释，反而是又一阵沉默，仿佛很苦恼，又或是犹豫。

    他很少有犹豫的时候，至少苏樱少有的一次见他这样犹豫，就是几天前她的提议时，他犹犹豫豫了一整夜，最后还是算了。

    如今他又这样犹豫……

    第173章

    面对苏樱的追问和疑惑, 姜哲只说了一句：“到了你就知道。”

    之后他便闭口不言，双手环胸的靠在车座上闭目养神, 后脑的伤和手术终究是花费了他太多精神, 何况麻醉刚过，这让他眉宇间有了点儿难以掩饰的倦色。

    苏樱张了张嘴, 无奈：“我又不是非得今天知道不可, 那么急做什么？”

    姜哲睁开眼睛，淡淡的瞥了苏樱一眼, “换个时间，你会跟着我出来？”

    苏樱道：“如果是正经事儿的话, 我当然会啊。”

    姜哲：“你觉得我找你能有什么不正经的事儿可做？”

    苏樱：“……”

    姜哲再次闭上眼睛, 面容冷漠：“安静点儿, 我头疼。”

    又不言语了。

    苏樱有点生气的嘟囔，“牛脾气！”

    “咳咳！”前排的司机突然咳嗽两声，又很快安静下来,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苏樱抿嘴，不再多言, 她看向窗外。

    这么折腾一天，居然已经到了落日黄昏，春日黄昏的夕阳洒落, 世界都变成忧忧的深色，无端添了些许落寞。

    姜哲突然睁开眼睛，看向苏樱，女孩儿侧脸柔和, 小嘴微抿，蹙着眉头眼也不眨的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前世，他和她之间关系最为僵硬的那段时间里，他好几次回到家，就看见女孩儿眉头深锁的模样站在窗前发呆，她的模样十分专注，他走近了，她都不会发现，可就算突然发现了他，她的眼波里也再也荡漾不出让他心喜的欢喜和幸福，平淡而冷静，甚至是想要尽快逃离他的迫切。

    每到这时，他就会生气，也没了耐心，几乎不会问她一句为什么，如果那时候他多问一句，甚至是在苏樱面前多解释几句，他们之间也不会走到最后那一步，生别离，永别离。

    有人阻挠是一回事儿，他和她之间存在的问题才是最关键的。

    姜哲：“苏樱，你现在在想什么？”

    苏樱回头看了眼里姜哲，他依然闭着眼睛，仿佛刚才说话的人不是他，“没想什么，就是感慨黄昏很美。”

    他笑了声，低语：“小东西。”

    *

    轿车一路前行，直到在一座山脚下停下。

    姜哲已经下了车，苏樱却坐着没动，她知道这是哪儿，甚至前不久她还来过这儿，差点命丧当场！她的手指都开始隐隐作疼。

    姜哲拉开车门：“到了，下来吧。”

    苏樱仰头，看着立在车门前的高大男人，问：“为什么来这里？”

    姜哲：“因为我发现有件事，我确实是错了。”

    苏樱看着他。

    姜哲说：“我的小茉莉虽然娇，却不弱，她的柔韧藏在骨子里。”

    苏樱面露诧异，看着姜哲的目光更带了疑惑和不解，而男人眼里的认真和严肃让她有了想要离开这里的念头，明明之前几次来的时候她从没有过这种感觉。

    姜哲伸手：“樱樱，来。”

    苏樱终究是下了车，避开了男人伸来的手掌。

    ……

    司机和保镖远远跟随在后。

    苏樱和姜哲并排走在一起，男人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捧花，开得灿烂的金色向日葵被包扎成一小束，捧在男人手掌，很怪，却又奇异的和谐。

    苏樱的疑惑和好奇已经消失，她安静着没有说话，因为她的心底已经隐隐约约有了一种难以言说的预感，这种感觉并不好，让人想要逃离

    姜哲神色平静，偶尔看她一眼，那眼里的波光仿佛浸透时光，让苏樱看见了前世的他。

    苏樱：“姜哲……”

    姜哲嗯了声，垂眸：“怎么了，不想跟我去了？”

    她摇头：“不是。没什么，走吧。”

    她好像在某一瞬间产生了幻觉，让她感觉像是回到了前世，想想又觉得可笑，她明明已经重生。

    她不再多想，踏着台阶拾阶而上，跟着姜哲，很快到了姜哲想到的地方。

    那是一块很清净的草坪，往后看，能看见大片青山，层层叠叠往下滑，而这上面却十分的干净空旷，还能看见夕阳落下时的灿烂落霞。

    姜哲把向日葵放在草坪上。

    高大的黑色身影逆着光，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模糊而遥远。

    苏樱知道，他是在祭拜谁。

    他带她来，和她一起祭拜谁。

    她愣愣站了许久，不言不语，就连姜哲也安静的不曾多说一个字，可这一刻，她就是明白，也懂了。

    眼中有了湿意，喉间哽得又紧又疼。

    姜哲说：“我原想着等你好一点儿了再告诉你，没想等到了现在。”

    车祸之后的苏樱很脆弱，不仅是身体，就连心也变得敏感，姜哲每次都想着，等她好一点儿，情绪好一点儿，身体好一点儿……

    可惜世事变化，终究不会万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苏樱说：“这儿很好，很漂亮，还能看日出日落，听风听雨，到了晚上，还能看见星星吧？”

    姜哲：“嗯，能的。”

    她点头，缓缓的：“真的能看见啊……真好。”

    姜哲感觉自己的脑袋不疼，心却像是被人用啤酒瓶敲击过，闷疼。

    他近来梦到的记忆，已经到了苏樱提出和他离婚的时间了，梦里女孩儿苍白的脸色，眼里的痛苦和绝望，那安静的沉默，偶尔怀有期待的看着他……这一切的一切，让他彻夜难眠，而那未知和不解更是将他折磨，他只能看见女孩儿看见的、感受到的，对于那个原本应该是他的自己，却一无所知。

    苏樱突然看着姜哲道：“我想自己在这儿待一会儿。”

    姜哲沉默说：“好。”

    苏樱看着男人的身影走远了，她默默地，在向日葵前坐下，脑袋埋进膝盖，整个人像是睡着了一般。

    不知过去多久，天色都暗下，灰蒙蒙一片。

    苏樱抬头，看见站在远处动也未动的姜哲，那挺拔的背影僵硬，背对着她，仿佛一颗万年古树般无所波动。

    她看了看，再次埋首臂弯。

    思绪恍恍惚惚的，被微凉的春风吹去了神智，她闭了闭眼睛，陷入了混沌的黑暗里。

    姜哲过来的时候，发现苏樱似乎是睡着了，她蜷缩成一团躺在柔软的草坪上，娇小的身子和黑夜融为一体。

    他在她旁边坐下，手指别开女孩儿脸颊的发丝，她脸颊湿湿润润的冰凉，他终是没忍住，将女孩儿抱起来坐在他怀中，宽大的黑色外套将她整个儿包裹起来，下巴枕在她柔软的发顶。

    “樱樱，对不起。”

    无人回答，凉风吹面。

    月亮都升了起来，繁星漫天。

    这一坐，一夜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