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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节

      那种失去的后怕感如同潮水一样一阵阵地淹没夏之衍,他几乎喘不过气来。眼前发黑,又急又气,但是理智又告诉他,不能生薛疏的气。他有什么资格生气呢。

    夏之衍别开头,努力平息自己的心绪,热血上涌的怒意消失之后,便只剩下满满的心疼和自责。一旦尝试去想象薛疏的煎熬,他就没办法原谅自己。

    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车子平稳地在公寓楼下停下,四下俱寂,已经是深夜了。车窗开着一条缝隙,外头天色全黑。

    薛疏刚打算推门下车,手腕就被夏之衍拽住了。

    夏之衍坐在副驾驶座上,心里仍是乱糟糟的,他满腹心绪想说,但是从哪里开口?

    薛疏手腕有点僵硬,不过没有动弹。

    “今晚。”夏之衍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不确定地问:“今晚还是一起睡好吗?”

    薛疏有点愣,表情蓦地变得奇怪——麻木平静中掺杂了一点儿讶异,似乎还有僵硬与委屈,最后变成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微微带着茫然。

    夏之衍看他没有反应,又凑过去一点儿,从侧面把人抱住。

    ——

    2008/05/19

    薛疏日记:在病床上每一天都很无聊,脚断了也没法走路,只能乱涂乱画。

    第72章

    夏之衍看他没有反应, 又凑过去一点儿,从侧面把人抱住。

    他抱住薛疏, 双手按在薛疏的后背上,十分用力。他感觉到薛疏的体温和心跳, 熟悉得如同刻入骨髓。味道也令人安心,即便对方身上还有淡淡的烟草味道,有些陌生, 但人依然是那个人。夏之衍这一整天心里都如同悬在刀尖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把刀子就会掉下来。但他抱着眼前这个人的时候, 终于能吐出一口浊气。

    他现在什么都不害怕,他就怕薛疏试图杀死自己。

    他光是想象,就觉得脑子嗡嗡响、六神无主,根本没办法接受这种事情再来一遍。

    “所以,也就是说,短时间内, 你无法杀死他, 他也无法杀死你, 是这样吗?”夏之衍想要确认这件事情。

    “你确定现在我是谁吗?”薛疏却不答反问,声音有些艰难。

    ——这是他占据身体清醒权后,他们之间的第一个拥抱。

    夏之衍一愣,苦涩地说:“我确定。”

    他更加用力地抱紧了薛疏。

    薛疏僵硬着身体,过了好一会儿,才微微转回身子,尝试着将头埋进夏之衍的颈窝, 埋了一下,又缩回去了一点儿,像是久久处在灰暗中,乍不能适应光亮一样。

    良久,他低低应了一声,算是刚才夏之衍那个问题的回答。

    他也将夏之衍揽进了自己怀里,比夏之衍的动作更加用力。两只手死死禁锢着夏之衍,仿佛汲取着夏之衍身上的热量。空气里有一声轻不可闻的喟叹,像是许多年的意难平总算能够得到些许补偿。

    夏之衍听见他的回答,终于松了一口气,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总算能够稍稍挪开些许。如果说两个人格之间是一损俱损的关系的话,那么谁也无法让谁消失。即便自相残杀,也是分不出结果的。

    这样一来,剩下要解决的问题便是——

    夏之衍侧过头亲了亲薛疏的耳垂,感觉到对方有些僵硬,不过他没有放开手,轻声道:“那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薛疏问:“什么?”

    夏之衍顿了下,说:“我没办法见到你受到伤害。”

    世界仿佛突然寂静,薛疏有些惊愕,心脏剧烈躁动不停。他喉咙吞咽了下,像是突兀得到了甜头的人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句话,于是僵硬而安静地等待着夏之衍的下文。

    “所以答应我,不再吃那种药,不要试图杀死少年时期的你自己。”

    薛疏的一颗心脏直直下落,如坠冰窖。

    他醒过来了,然后呢?前世的所有误会也解开了,但然后呢?当他好不容易以他自己的身份站在夏之衍面前时,夏之衍第一次亲他,是为了试探他是否回来了。夏之衍第一次拥抱他,是为了让他不要杀死他自己。

    “等到他醒过来了,我也会告诉他……”夏之衍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薛疏倏然放开,对方眼中失望与怒意瞬间令整个车厢内冰冻三尺。气氛无比逼仄。

    “怎么了?”夏之衍不敢再说下去,忐忑地问。

    薛疏脸上的表情能够冻死人:“你只在乎他?”

    夏之衍说:“我在乎你。”

    薛疏冷笑:“你现在说的话,是你心里所想的吗?”

    夏之衍道:“你和他是一个人。”

    薛疏说:“如果不是呢?”

    夏之衍急了:“怎么不是?”

    薛疏漆黑的眼眸阴晴不定,整个人都散发着危险的气场,道:“你是不是搞错了?两个人格虽然不能互相杀死,但却能够有办法让对方五年十年才出来一次。如果我说,我偏要永远占了这个身体呢,那个我在我面前,没有任何胜算——”

    他话猛地刹住,因为夏之衍垂着头,恍然无措,脸色苍白。

    薛疏:“……”

    夏之衍感觉薛疏神情复杂地瞪了他一会儿,快要把他头顶扎穿了,那目光冰寒透顶,又像是爱恨交织。仿佛积攒了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一样,绝望而愤怒。过了会儿,薛疏一句话也没再说,拉开驾驶座的车门,下车走了。

    留下夏之衍一个人在车厢内呆坐着,快要窒息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内心剧烈挣扎,一半想要逃避,一半想要追上去对薛疏说些什么。但即便站到了薛疏的面前,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完全弄砸了。

    他本来以为可以试图劝说这个薛疏不去杀死那个薛疏,等那个薛疏出来后,也劝说那个薛疏不去杀死另一个自己的。即便不能让两个人格和平共处,也至少能够让薛疏保持安全,直到想出很好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