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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

      尽管内心已经千万匹神兽咆哮奔腾而过,白泽面上还是一派淡定。他再次抬手扶扶镜框,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哦?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快点从实招来!老子一定分分钟改掉改掉改掉!!!

    “不然您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阮蒙意有所指地看向那沓手稿,“不说别的,单就这个课题而言,它本不该是我的成就。”阮蒙看向白泽,“其实您早就研究清楚了吧?……最起码,您是早已有了这个猜想,只不过没有精力去收集史证而已。对不对?”

    白泽淡淡一笑,“阮蒙同学,你太狭隘了。我不过是唯才是举而已。你不在我这个位置上,不会知道当我看到像你这样的好学生时有多开心。”他拿起那沓手稿递过去,“不要让我失望。”

    ***

    “咋了妹子?难得跟哥哥们一起出来喝酒,情绪不高啊。整天抠历史,抠傻了吧?”张建军拎过酒瓶子给自己倒酒,斜眼瞥了一下身边默默撸串的阮蒙。

    阮蒙垂眼瞧瞧手里的羊肉串,歪着一侧嘴角无奈地笑了一下,低头啃肉。

    “哎哎哎。”对面的陶然也拿着一串指指他,“怎么瞧着跟失恋了似的?”

    “失恋?”坐阮蒙另一边的徐铭差点一口酒喷出来,赶紧歪头打量阮蒙。

    阮蒙把撕下来的肉嚼了嚼,咽下去,轻轻一声,“嗯。”

    其他人全部身形一僵!

    面面相觑。

    “啥时候的事儿?”

    “就你之前提过的那个什么‘万千人中一眼就能找到’的那个妹子?”

    “你怎么告白的呀?”

    “人姑娘怎么说的?”

    “早跟哥们儿说别自己憋着呀。这一堆现成的经验等着传授给你呢。”

    哥儿几个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在室友们的一再怂恿下,阮蒙蔫头巴脑道,“半个月前吧。我说……我喜欢你。”

    “然后呢?”室友们抓心挠肝,全部视线都聚焦在阮蒙脸上。

    “他、他说……怕耽误我前程。”

    陶然瞧瞧众人,笑道,“哎哟,这理由够新鲜的啊。”

    “怎么耽误你前程啊?”陈凯问。

    “就是……我们在一起……大概不太会被社会认可……?”阮蒙支支吾吾,说完又立刻后悔——他是不是暴露了?

    “哎哟卧槽!行啊妹子!看不出来啊!”徐铭“啪啪”拍了两下阮蒙的肩膀,哈哈大笑道。

    李嘉皱眉,“哎哎,你有点老大的样子没?”

    徐铭露出一个“哎呀多大点儿事”的表情,凑过去小声问,“来,让哥猜猜,你喜欢的是不是那个历史系的老师?”

    “啊?!”阮蒙一惊。

    徐铭看着阮蒙突变的脸色,笑得愈发贼,“姓白?”

    阮蒙惊恐地睁大眼睛,正要全力否定,徐铭扑上来,笑道,“叫白叶?”

    “……啊?”阮蒙眨眨眼。

    白叶,历史系大二通史课程讲师,性别、女,肤白貌美大长腿,年方27,未婚。据传是白轩教授的嫡传弟子,在校期间成绩优异,所以研究生毕业后留校任教,目前仍在白轩教授名下读博。根据课表,阮蒙每周见这姐姐两次。但是除了与白泽的“私密会谈”,阮蒙其他时间出入教研室更多情况下是因为帮这姐姐印个资料、搬个书什么的。

    怎么的就变成追求对象了?

    ……但是没猜到白泽身上就好。

    徐铭看看阮蒙的反应,失望道,“不是啊?”

    “当然不是啦。”阮蒙赶紧否定。就算不想把祸水往白泽身上引,也不能让这无辜的姐姐给背了黑锅啊。

    “那是谁啊?”陈凯问。

    阮蒙开始后悔谈论这个话题了,“算了算了,不聊这个了。”

    张建军撕了一块肉,一边嚼着一边说,“这事儿吧是这样——咱先甭管你喜欢的是什么人,你瞧瞧人家说的那话嘛,‘怕耽误你前程’。这没明着拒绝你啊,而且听起来是为你好啊。她要是真没那意思,我觉得不会这么说的。直接说‘怕耽误我自己前程’就完了呗。”

    “嗯嗯。”其他人纷纷附和。

    阮蒙:“嗯……我也这么觉得……”

    “卧槽!你自己都这么觉得那你在这消沉个屁啊,奋起直追啊!”李嘉嚷道。

    他当时就是觉得高中追的那个女孩也是喜欢他的,再努努力就能追到了,所以毅然决然地放弃了更好的大学来l大陪她。可是在女孩的一再拒绝下,李嘉就放弃了。后来在一次同乡会上,女孩跟他说,她心里一直别楞的,是李嘉的家境太贫寒了。她怕她会输给残酷的现实,她怕她以一己之力没办法跟父母抗争,所以在面对这些巨大的困难之前,她想知道她这个唯一的战友对她的感情有多坚定……可是试探的结果,不过如此。

    女孩儿说或许她的做法也错了,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因为两年的错过,足够让她遇见一段新的感情。

    “我他妈血一样的教训在这摆着呢。”李嘉有点激动。

    “老张说的在理。女孩子嘛,大多心口不一。你要是真喜欢,也别放弃太早。”徐铭说,“眼看都21世纪了,别再被那些迂腐的封建框架束缚了。哪来那么多‘不容于世’啊,现在不都流行多元化嘛。你看咱们大一看的那部港剧,阿sir的弟弟同性恋大家都觉得他有病,差点儿逼死他。但我那天看新闻,荷兰那边好像已经通过承认同性恋的法律了。同性恋哎,都被承认了,你还怕什么?”

    巧了,我这是同性恋加师生恋……阮蒙暗自叹了口气。

    “放开了追啊。她真不喜欢你,会明确拒绝你的,不会说这种模棱两可的话。你要是真放弃了,那才是追悔莫及。”李嘉十分痛心疾首,力主阮蒙继续猛追。

    “哥告诉你啊,所有让人后悔的事情当中,最让人看不开、一辈子都不可能看开的,就是你曾经有机会、有资本、有能力,但是你没去尝试,眼睁睁地看着机会溜走,你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自己。”陈凯说。

    张建军没说话,就是喝了口酒,抬手拍了拍阮蒙的肩膀。

    ***

    “教授……”白叶捏着一沓期末考试卷来到白泽桌边,低声唤道。

    “嗯?”白泽慵懒地应了一声,转头看白叶压住的那张卷子——字迹太过眼熟。“怎么了?”

    既然是白泽的弟子,批改期末试卷这种小事儿自然是白叶代劳。“嗯……我觉得这不太好判……”

    试卷都是密封姓名学号订在一起的,白泽一接过去,白叶赶紧说,“别的都批改好啦,就差这一份。教授您定夺哈。”

    白泽把试卷从头到尾扫了一遍,提起红笔在分数栏写了个大大的61。

    第35章 story 3-6

    期末考试一结束,就是例行的年中旅游。有点类似日本学生的修学旅行。

    有个叫哈美美的同学, 据说父母在老家千阳市那边颇有几分薄面, 招待他们这一届几十号人两天一宿的小旅行不成问题。毕竟都是裤兜比脸干净的苦哈哈, 别说上千的旅游费,哪怕是几百块钱交出去,也是肉疼得紧。虽然觉得白吃白喝十分过意不去, 但这几十号人还是一窝蜂地涌去了千阳市。

    千阳市靠近内蒙古,市内还有一处蒙古族自治区。所以众人奔赴的那处旅游景点——千阳湖也是被打造得满满的蒙古族风情。

    抵达千阳湖已经将近中午12点, 众人先去哈家父母给预先定好的农家乐放下行李,然后便欢天喜地地分批乘上快艇渡过千阳湖, 到对岸的“百姓人家”享受全鱼宴。

    虽说这种活动会邀请老师,但“有幸”被邀请的、自然都是备受学生喜爱的老师,比如白泽、比如白叶, 还有辅导员纪浩生——大四毕业留校的帅哥一枚。

    白泽身为“带队老师”之一,且是最年长、地位最高的老师, 自然要负责与哈家父母的接洽。哈美美同学则仗着自己地位特殊, 拉着俩个小姐妹, 说是粘在父母身边, 其实一直都是围着白泽打转, 白教授长白教授短的,倒是凭借父母光环成功博取了白泽的注意。

    阮蒙在后边缀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过上快艇的时候,阮蒙又凭借自身颜值成功从哈美美同学那里争取到了白泽那一船的最后一个席位,倒是对冲自己咪咪笑的哈美美回归了一点好感度——毕竟白泽就是那么招人, 每天下课都被一群叽叽喳喳的女孩子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现在出来旅游,如果不是顾及哈家父母,怕是围在白泽身边的,就不止是这三个女孩子了。

    但是上船坐下后,阮蒙就又忍不住开始仇视哈美美。因为哈美美安排的座位是这样的——

    船员—阮蒙

    哈父—哈母

    白泽—哈美美

    闺蜜—闺蜜

    虽然阮蒙理智上认为这样的安排无可厚非,但是感情上还是要暗骂一句“你怎么好意思!”毕竟他是个男生啊!安排他和白泽坐一起,也很有道理不是吗?

    虽然如此一来,让哈美美坐在船员身边很没道理……

    快艇的马达声轰鸣作响,船体前端突然上扬,整艘船如离弦的箭一般“嗖”地射了出去!

    “呀——!”船尾传来女孩子们的尖叫声。虽然心里边知道那就是女孩子的大惊小怪,但是一想到哈美美跟白泽坐在一起,阮蒙就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第二排的哈父哈母也在紧张地回头看,毕竟怕女儿和同学们出什么事儿;第三排上,哈美美那个小婊砸果然偎身在白泽身边双臂死死抱着白泽的胳膊,一脸“教授人家好怕怕”的模样;第四排的两个女孩子也是一脸惊惶又兴奋的表情抱在一起尖叫个不停。

    四目相对。

    船体两侧是被劈开的滔滔浪花,在巨大的冲击力下溅射成一米多高的水墙,船尾后是被强行劈开又重新恢复平静的水面,只留下一道泛着浅浪的白线,描绘着他们行进过的轨迹。

    冰凉的水珠偶尔打在脸上,被凉到的阮蒙一惊,率先收回了视线。

    湛蓝如洗的天空,没有一丝浮云。只有一轮骄纵似火的七月艳阳高悬中空。左边是水天一色的浩瀚湖面,右边是高可藏人的茫茫芦苇。头上是偶尔掠过的水鸟的鸣叫,周遭是同学们的欢声笑语。

    正是恋爱的好季节。

    不知道是哪一船的人在高声齐唱《同桌的你》,歌声远远近近,很快引发了更大规模的合唱——

    你也曾无意中说起

    喜欢和我在一起

    那时候天总是很蓝

    日子总过得太慢

    你总说毕业遥遥无期

    转眼就各奔东西

    阮蒙跟着唱,唱着唱着,突然就唱不下去,有些想哭。

    不知名的离别愁绪莫名地蔓延开来,原本飘荡在湖面的青年大合唱突然就消散无踪,倒是那远远近近的芦苇荡中隐隐约约传来悠扬的渔歌——

    天是湖,云是舟

    天上走,云里游

    云如画,风如酒

    酒迷醉,渔人休

    那份天广地阔、恣意洒脱的诗情画意,轻轻松松将此前的那一丢丢莫名的愁绪一卷而空,伴随着快艇的马达轰鸣,欢声笑语再次回荡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

    十几分钟后,快艇抵达湖对岸。

    能在地方上“有几分薄面”的人,通常都是酒桌上的“千杯不倒”,也普遍认为,不能陪着“喝好”就是“招待不周”。在成功灌趴下了纪浩生之后,哈美美终于看不过去,跑过去跟哈父说“我们老师喝不了太多酒!”

    哈父瞧瞧面不改色的白泽,“白教授酒量不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