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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节

      陆郁低着头,此时周围都黑黑沉沉,只有一束路灯的光能穿过重重树叶,照亮了他身前的裴向雀。

    裴向雀稍抬起头,脸颊的皮肤雪白,鬓角处的头发像是抹了油一般的乌黑亮泽。他的眼瞳里有一汪水,在月光下荡漾着,清澈又甜美,叫陆郁的心神随之晃动摇曳。

    他很想上去亲上一口,这些微的欲望是可以被满足的,所以没有必要压抑下去。陆郁俯下身,贴近了身下的裴向雀。

    裴向雀不太瞧得懂他眼里的欲望,却本能似的感觉到了危险,忍不住发颤,可对陆郁又没什么好害怕的,便很勇敢地直视着自己的陆叔叔,就像个小傻瓜。

    陆郁轻声笑了笑,终于吻了下去。

    那一吻像是落进了裴向雀的眼睛里,又潮湿又温暖,即使只是一瞬而过。

    他们没再做什么过分亲密的事情,仅仅是那一个吻罢了。然后便坐在前面的那块大石头上,裴向雀倚在陆郁的肩膀上,说着学校里的趣事。裴向雀一般只会同陆郁说自己的开心事,而张术在相处的时候让他不太高兴,可是一见到陆郁,这么点不开心的小情绪眨眼就飞走了,也从来没和陆郁提到过这个人。

    大学里的开心事那么多,裴向雀说都说不完,没时间讲那些不喜欢的人。

    陆郁摸着他的头发,“你上学,无论学到什么就很好了,最重要的就是能开开心心的。”

    这比什么都重要。

    其实裴向雀的日子在别人眼里过的还是挺苦的。他听不懂话,也不会说话,不知道有多少人暗地里嘲讽过他,可他从来都不放在心上,而是努力地去做自己能够做到的事,使自己活得快乐,因为每一件小事而幸福,不为身边的人添麻烦,还会帮助别人。即使才开始别人会因为裴向雀小小的残缺而心有不满,可一旦相处下来,就会改变这种印象。

    陆郁想,他的小麻雀这样好,自己该把他宠得再骄纵一些,或许才不会惹得那么多人喜欢。

    可惜裴向雀的本性怎么养也养不坏。

    而就在身后,张术正躲藏在另一棵大树后头。他尾随了裴向雀一路,现在已经目瞪口呆。关于裴向雀,他也是打听过的,开学的时候有个看起来就十分有钱的舅舅送来入学,一言不合也直接搬了出去。可是没料到真实的情况是这样,看这个相处方式,那个有钱人根本不是裴向雀的舅舅,而估计是抱上的金主吧。

    否则怎么会那么有钱,连话都不会说,也能考得上这所学校。

    想到这里,张术不禁咬牙切齿起来。裴向雀看起来还挺单纯不知世事,可实际上却是这个模样。不过要是这个样子,反倒不必费心去追求,只需要拿着把柄去威胁对方,更能人财两得。

    张术心里一动,偷偷摸摸打开手机,悄悄拍了几张照片。裴向雀扭着脖子同身旁的陆郁说话,侧脸恰巧映在路灯下面,看得清清楚楚。

    大约是待在小树林里和家里的感觉不同,别有滋味,裴向雀和陆郁在那里待了小半个晚上,幸好现在的天气已经没了蚊子,否则可能会被叮得满头都是包。

    第二天,上完早晨的第一节 课,裴向雀正准备去部里练画,却被张术一条短信叫了过去。他才进了学生会的办公室,里头空荡荡的,似乎没有一个人。张术突然从沙发上直起身,快步走到门前,“啪嗒”一声,落上了锁。

    学生会的办公室私密性很强,一旦关上门,里头发生了什么事,外面也听不到。

    裴向雀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他向后退了两步,背靠在窗户上,左手背在身后。

    张术冷冷地笑着,再也不复往常的温柔耐心,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几张照片,朝裴向雀那边扔了过去。

    这是张术昨晚想到的,裴向雀这样的年纪,身体又有残缺,肯定胆小怕事。自己先声夺人,占了上风,裴向雀肯定是要害怕的,到时候就予宇欲求了。

    裴向雀还是很镇定,脸色都没变。他蹲下来,掩饰着左手,用右手捡起那几张照片,还附带着一张纸,上面用鲜红的墨水写了一句话。

    “裴向雀,你自己做的丑事,同性恋,又自甘堕落,卖身给有钱人,你可是大学生了,这种事情,心里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吗?”

    裴向雀又瞧清了那几张照片,这是昨晚他和陆郁在一起的时候。

    裴向雀倒没害怕,他就是愤怒。

    竟然有人敢拿陆叔叔威胁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小雀:我雀日天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有人拿我家陆叔叔威胁我!

    大裴:你,傻子雀啥时候又多了个这么智障的外号——雀日天?

    小雀:我雀日天一个电话,就能有成百上千只雀来围堵到他的窗户旁!

    大裴:歪,精神病医院吗?有只雀疯了,对,对,就是d大南丰路,请速到!

    小雀:你这个叛徒!我先啄你!啾啾啾啾啾!!!

    第98章 记仇

    看到了照片和这句话,往常又傻又天真的裴向雀此时反倒镇定了下来。

    裴向雀很冷静。他平时虽然傻了些,什么事情都看在了眼里,只是不过心。可也很明白陆郁的身份不同一般,这些事情会打扰到他。

    他的陆叔叔要自己来保护,裴向雀一想到这里,胸口涌起一股勇气,没什么能叫他害怕的。

    张术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裴向雀,眼里满是贪婪。现在与以往不同,他自觉站在了道德制高点,才敢光明正大地吐露出自己的欲望。

    而裴向雀捏着的手机背在身后,他同张术一般高,即使这样也不落下风,目光直直地看着对方,没有丝毫胆怯懦弱,一点也没有害怕。

    他们这样对峙了许久,四周寂静无声,谁也不会先出声示弱。张术咬了咬牙,方才胜券在握的姿态仿佛被打破了,只好克制自己,随手甩了一支笔过去。

    裴向雀半蹲下来,迅速地写了一行字,轻飘飘地扔到张术面前。

    那上头写着,“你算是什么东西?不可能。”

    从小到大,裴向雀几乎没说过这样的话,他是在故意激怒对方。

    大约是裴向雀平时表现得太过无害,此时突然变了个性格,倒叫张术格外愤怒。昨天夜里,他就被裴向雀在陆郁怀里的情态折磨了一个晚上,费尽心机计划出了这个主意,本以为算无遗漏,结果却死在了第一步。

    张术忍了忍,到底没有忍住,指着裴向雀的鼻子破口大骂,“那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你一个连话都听不懂的残废,靠着这副皮相勾搭上了有钱人,连这个大学是怎么上的,谁都清楚,脸面也不要了。”

    他来来回回就这几句颠来倒去的话,越说越觉得愤怒,原该是后头才说的话,现在就脱口而出,“这些照片传出去,我再和老师说当天的情景,你以为外头会是什么风声?学校里的老师同学会怎么看你?你裴向雀就是一只可怜虫,到时候谁能容得下你?”

    话到了这里又顿了顿,咬牙切齿地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你的模样长得倒是还不错,如果要是能讨好得了我,我倒是能费心帮你隐瞒隐瞒。”

    张术的话裴向雀一句也听不懂,他却并不在意,就如同和朱三那时一样,他做的决定,并不会因为别人的话而改变。

    而看着裴向雀那张漂亮却面无表情的脸,张术像是被冷水泼头,终于稍稍冷静了,揪了一张纸过来,将刚刚说的话在纸上大略重复了一遍。

    他的字写得潦草极了,裴向雀只是看了一遍,就明白了眼前这个看起来衣冠楚楚的人的真面目,往常那些想不通的事情也全都明白了。

    原来如此。

    裴向雀心里没什么愤怒,只是觉得很无趣。他想,一开始,这个张术就是怀着这么龌龊的心思在接近自己。

    便提笔继续写道,“我不可怜,你才可怜。”一笔连到了这里,笔尖晕染了一个黑点,他才又继续,“写的这些,就是你想说的?那你可真可怜,脑子里只能想到这些东西。”

    张术从来没被人用可怜形容过,他见裴向雀软硬不吃,有恃无恐,更加愤怒,眼前这个人又没什么了不起,自己是学生会主席,和众多老师熟识,裴向雀又怎么敢这么和自己说话。

    张术接着写,因为过分用力,薄薄的纸被划破了长长的一道痕迹,“很好,裴向雀,既然你连我这么好心的建议都不愿意接受,那就教导处见吧。”

    一个人一旦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就什么都有可能做得出来,更何况像是张术这样脑子本来就有点欠缺的人。可他想的也确实没错,d大的风气开放不错,可是同性恋本来就是一个敏感的话题,不能高调。加上张术在校园论坛,贴吧等地都有关系,想要公布照片,提前颠倒是非,把裴向雀描述成为了金钱出卖身体的人,还是出卖给同性,是非常容易的事情。到时候,这件事肯定会被隐藏在贴吧里的教导处老师重视。

    张术再在老师面前煽风点火,而裴向雀一个不会说话,全靠别人施舍的小哑巴,怎么辩解也说不清。

    裴向雀只是很平静地站在远处,这句话也刺激不到他。

    他长到这么大,运气一直不好,全靠自己的命硬,坚强又勇敢,才能撑到现在,只是本性善良,不见到确凿证据,从来不会对旁人产生不好的印象。即使有人对自己不太友好,他也不会介意。

    可他的好脾气里有一个例外,那就是陆郁。

    所以裴向雀实在不能容忍眼前的张术。他站定在了远处,将一直放在身后的那只手伸了出来,在张术难以置信的表情里点了点屏幕,张术暴躁又巨大的声音从里头传了出来。

    里头是他方才说过的话。

    裴向雀给张术发了条信息,“这就是你方才说的话,我也想给老师听一听,你觉得怎么样?”

    张术从来没想到他还留了这么一手,自己偷鸡不成反倒蚀把米,顿时恶向胆边生,眼看着裴向雀身材瘦弱,就想趁机抢夺过来,删了音频,不给对方留把柄。

    可他才扑了上去,还没碰到裴向雀的衣服,膝盖就被重重踹了一脚,失了支撑的力气,倒在地上。

    裴向雀从小长在农村,干过不少农活,再长大一些,又在工地里干过大半年。他本来就身体健康,加上这样的锻炼,力气比一般人大上许多。可陆郁与普通人不同,即使是裴向雀这样的力气,对他来说也就和小麻雀扑腾翅膀差不多,一缚住双手就不能动弹了。

    这让裴向雀对自己的实力认识不清。

    看着扑倒在自己眼前哼哼唧唧半天都爬不起来的张术,裴向雀有点纳闷地想,自己的力气也没这么大吧,对方怎么就这么虚弱?

    不过裴向雀对张术没有半点同情,将手机收在自己里头的口袋里后,慢慢地走到书桌旁,抽出一张白纸,思考了片刻才写下了一段话,撂在张术的面前。

    “你那些恶毒的心思,全都记在了录音上面,除了我,谁都能明白。以后如果你再纠缠下去,拿那些照片威胁我,我就把这段录音发出去,和你当面对质,到时候,后果自负。我其实也不害怕这些照片被发出去,反正,也没什么坏处,说不定还有点好处。你说对不对?”

    裴向雀的这话说的十分含糊,而狭隘的张术想当然地认为裴向雀是说即使曝光之后,金主反而可能会更肆无忌惮地保住他,或者这对他根本毫无影响,直接退学也没有关系,毕竟有钱。

    其实裴向雀并不在意外人知道自己的和陆叔叔的关系,那又有什么要紧,这是他自己的事,如果旁人祝福倒也很好,可即使全世界都阻止,他还是爱着他的陆叔叔。所以别人知不知道都是无所谓的,陆叔叔想要旁人知道,那就知道,如果不想,他就帮对方瞒着,谁也不告诉,就像一个小秘密。

    他蹲在张术的面前,眉眼上挑,目光凌厉,而又居高临下。若是稍微熟悉陆郁的人在这里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裴向雀即使有一双与陆郁完全不同的圆眼睛,挑眉时的姿态却与对方很像。

    张术被他捉住了天大的把柄,到时候要是去了教导处那里,即使自己和老师关系再好,在这样的证据面前,也不可能推脱的掉。

    裴向雀只能算是性向和大家有所不同,可张术却是道德败坏,到时候他肯定要比裴向雀死得惨的多。而且裴向雀本来就不靠这个吃饭,而自己要是因为受到学校处分而失去保研资格,那就太不值当了。

    张术能当上学生会主席,靠的就是懂得来事,又会看人脸色行事,他能屈能伸得很,想明白其中的关节后,立刻又变了一副嘴脸,眼巴巴地在那张纸上同裴向雀道了歉,又写了一箩筐的好话,最后保证秘密不会在自己这里暴露出去。

    裴向雀算是明白了这种人的本性,他们心里全是自己和欲望,这样的保证,在证据还有效之前,大约还是很靠谱的。

    他写,“只要我不说出去,你真的什么都会做吗?”

    张术连连点头。

    裴向雀笑了笑,十分开心的模样,给张术发了条信息后才有点费劲地将对方从冰冷的地面上拎了起来。

    “那我,要打你一顿。”

    谁让他敢威胁自己的陆叔叔来着?

    裴向雀从小被人欺负,下手很知道轻重,张术怕痛,毫无抵抗地受了第一拳后就把自己方才的话吞了回去,开始抵抗。可他是在温室里长大的,没打过几次架,怎么也逃不过裴向雀的拳头。

    打完之后,裴向雀报了仇,潇洒离开,而张术还得爬起来,忍着身体上的疼痛,哼哼唧唧地将办公室收拾好。

    那天下午,张术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脸去开会,下头的学生干部纷纷追文主席是怎么了,张术早就想好了理由,装模作样吞吞吐吐了好半天,才说是见义勇为的时候被一群小流氓群殴的,而被救的小女孩因为害怕再被恶势力纠缠,早就跑得不见人影。

    学生会里的人被他忽悠得一愣一愣的,有个才进来的热血小青年喊道:“学长,你做好事不能不留名,不能不得到奖励,这样大家以后还怎么能有榜样呢!您是在哪里做的好事?我去那个地方找录像,肯定能找到,再到学校里给您申请一个见义勇为奖!”

    张术的表情里有一瞬的扭曲,可他很快又恢复了原样,加了个补丁,说是在夜晚的小巷子里,什么证据都没有,后来加的补丁太多,差点露馅。

    这件事在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绘画部的学姐都知道了这件事,还催裴向雀去瞧瞧人家学长,可小吉祥物却坚决拒绝了对方,乐呵呵地笑着,在纸上写了一句话,“我叔叔来接我回家了!学姐再见!”

    他的陆叔叔正在等着自己,谁来他也没有心思见,何况是张术。

    那副模样就是他打出来的,又有什么好看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雀:我雀日天一拳可以解决一个智障!

    大裴:陆叔叔一只手掌就可以捏住一只扑腾着翅膀的小雀。

    小雀:不!你不能断章取义!你坏!

    大裴:不,打人的是我,请叫我裴日天,谢谢。

    小雀:你,你又欺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