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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4节

      她心有余悸。

    想想那时要不是蒋烽他们得力,或许浣纱少的不是一条胳膊,而是性命了。

    她又想起了浣葛的话。

    “浣纱扮成娘娘的时候,还说一定不会有危险的。她以为宁王殿下不会让人杀娘娘的……”

    沈风斓也很难相信,宁王要取她性命这个事实。

    轩辕玦看出了她的心思,只得柔声安慰。

    “你到现在还在同情怜悯他吗?我也以为,他至少不会对你下手。”

    轩辕玦以为,浣纱以为,沈风斓以为……

    所有人都这么以为。

    可事实就是事实,容不得半点虚假。

    她不禁蹙起了眉头来,又被轩辕玦用手指抚平。

    “怀着身孕的人,不许不开心。一定是怀云旗和龙婉的时候,经历了太多打打杀杀,龙婉才会这么暴力的。”

    这是什么歪理?

    沈风斓不由笑了起来,“那云旗好端端的,你怎么不说?”

    “云旗啊。”

    轩辕玦自鸣得意,“他当然继承了我的脾性,像我小时候。温柔又乖巧,善解人意……”

    还有人这样自恋的。

    沈风斓不禁白了他一眼,两人对视而笑。

    过了几天闲适安逸的日子,沈风斓便坐不住了,说要亲自出府衙体察民情。

    说得好听,其实想在城中逛逛。

    轩辕玦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便提出要和她一起去。

    沈风斓想着两人极少一起逛街,剿匪的工作也进展顺利,便让他一同出门。

    这一出门,她瞬间就后悔了。

    跟在他们身后明处的护卫,就足足有二三十人。

    树上,房顶,暗处的护卫还不知道有多少人。

    甚至有府衙中熟悉的面孔,戴着小白头巾,在路边卖起了包子!

    是可忍孰不可忍,沈风斓故意到那包子摊前头。

    “小二,这包子是什么馅的?”

    街头上,人人不禁侧目,穿着广袖华服的美人,亲自在一个包子摊前问话。

    卖包子的小二紧张了起来,支支吾吾答不出话来。

    一旁的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谁被这样的美人搭话,不会紧张啊?

    可你也不能紧张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吧?

    “嗯?”

    沈风斓眉梢一挑,那小二丧气地低了头。

    他朝身后招呼了一声,真正的小二连忙跑出来,肩膀上搭着的白毛巾一甩一甩的。

    “来咯!客官要什么包子?我们这有肉馅的,还有素菜馅的,糖砂馅和半肉半菜馅的!客官这么多人,要是买得多,小的还能打折扣哩!”

    沈风斓笑眯眯地看着先前那个小二。

    “看见了吧,小二是这样说话的。你得回去好好学学,不然下次一出来就被人看穿了。”

    先前的小二把小白头巾拿下来,果然是轩辕玦身边的一个护卫。

    “娘娘,您是见过我的,这不算……”

    沈风斓根本不爱吃包子,他扮成卖包子的小二在此护卫,当然没想到要去记小二的词儿。

    “借口真多!”

    沈风斓一包子丢过去,正好砸到他手里,烫得那护卫把包子在两手间滚来滚去。

    那是沈风斓丢给他的的,他当然不能扔掉,只能这样滚来滚去等它凉下来。

    沈风斓不由好笑,“快放下来吧,一会儿凉了再吃不就是了。”

    她是没注意到包子这么烫,否则也不会拿去丢他。

    那护卫却大口地咬了一口。

    “现在已经不烫了,嘿嘿。”

    沈风斓看了轩辕玦一眼。

    “这街上还有多少暗哨?”

    她不想带轩辕玦出门,就是因为他太扎眼了,出来兴师动众的,安排一大堆人手。

    这样还如何好好逛街?

    轩辕玦眉梢一抬,“安全第一,这话不是你经常说的吗?”

    沈风斓一时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等她想起来时,面色爆红。

    什么她经常说的话?

    那不是在卫皇后的孝期,他们夜里在床榻上时,沈风斓才说的话吗?

    “安全第一,国孝期间,要是弄出孩子来怎么办?殿下自重,自重……”

    所以那段时间,采取物理方式避免怀疑,轩辕玦一直过得有点辛苦。

    现在他拿出这话来揶揄沈风斓,着实恼人。

    “听说城中有一个国公祠,我想去看看。”

    轩辕玦意料之中地回答道:“好。”

    建祠立碑素来是为故去之人,且在世之时有大功勋的。

    国公祠却是一个生祠,是岭南的百姓自发集款,为定国公修建的一个生祠。

    走到国公祠外,才发现此地位置僻静。

    外围的院墙已经破旧,看起来经历了几十年的风雨。

    然而院中的松柏还很青翠,笔挺地立着,恰如定国公此人的刚正。

    沈风斓笑道:“不知道轼表哥来过没有?他近日来慢着复兴民间学堂之事,只怕没空出来逛逛。”

    轩辕玦反问道:“他在这待的时间还长着呢,你还怕他没机会看见吗?说不准在岭南待两年,他就能娶到合意的妻子,像你我二人一样,携手来此处。”

    沈风斓也希望如此,陈执轼的年纪已经堪称大龄剩男,这事再不能拖下去了。

    护卫们在院中等候,他们俩一同朝着祠堂里头走去,便听见里头的说话声。

    没想到国公祠这么久了,竟然还有人在里头拜祭。

    只见穿着布衣单衫的两个背影,一大一小,正虔诚地跪在定国公像前。

    那是一尊极其写实的人像,约莫当年雕刻人像的人,亲眼见过定国公,才能雕刻得如此栩栩如生。

    大一些的背影,背上的补丁更多一些,整件衣裳已经不成样子。

    小一些的那个背影,衣裳上的补丁倒不多。

    只听大人道:“崽儿啊,快拜拜国公爷。你拜了国公爷啊,就能去学堂念书了,以后也考举人去!”

    一口浓厚的岭南方言味道,从他话中听出来,那个小孩是他的儿子。

    “爹,啥是举人?”

    “你先拜!拜完了知道啥是举人了!”

    那孩子约莫才六七岁,听了他爹的话,没有丝毫犹豫便拜了三拜。

    那小小的身子跪在稻草上,动作似模似样,十分可爱。

    “爹,你骗人!拜完了还是不知道!”

    小孩子倒机灵,一抬起身来就质问他爹。

    当爹的面不改色。

    “你懂个啥?爹告诉你啊,要去学堂念书,念了书当童生,当了童生考秀才,考上秀才当举人……”

    他如数家珍地说着这些,说到了举人之后,就不再说下去了。

    小孩子机灵地反应过来,又问:“当了举人以后考啥?”

    他怀疑他爹并不知道,举人后头是什么。

    那个当爹的想了想,“举人后头,后头还有咧!小毛头,你问那么多干啥?你要是能考上秀才啊,咱们家就是祖坟上冒青烟咯……”

    “爹,那咱们去学堂吧。”

    “哪有那么容易哦?你快多拜拜国公爷,听说国公爷的世子在重新起办学堂。要是按着国公爷当年的例啊,咱们穷苦人家是能免费读书的。唉……也不知道,这回还是不是这个例。”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小小的毛头也知道,不免费他可能就没书读了。

    “小毛头啊,爹都想好了。只要让咱们读书,交钱就交钱吧。先生讲学问,孝敬他也是应该的。实在不行,爹就把家里的石磨卖了……”

    小毛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清脆的声音哈哈哈的。

    “爹,石磨卖了你拿什么磨豆腐?先前你把驴卖了,自己来拉磨。磨要是卖了,你还拉个啥?你想叫我饿着肚子读书哩!”

    他爹听见他清脆的笑声,分明是件为难的事儿,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懂个啥?把石磨卖了,爹就不卖豆腐了。听说城里近来有许多缴械下山的山匪,屯兵的数目多了许多,煮饭的人不够了。爹去煮饭,饿不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