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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第26章 除服礼

    沈风斓原以为,只要她愿意忍着,柳姨娘母女就生不出什么事来。

    她真是异想天开。

    她的忍让,不仅没有让柳姨娘放过她,反而变本加厉,还要将她的正红嫁衣换了颜色。

    须知她嫁与晋王的确是侧妃,但亲王侧妃是能入宗正寺谱牒的,又是圣上下旨亲自赐婚这般体面。

    若被她得逞当真换了件粉色的嫁衣,不但她从此在宗室命妇之间再无颜面,就连圣上也可能以不敬之罪来惩治她。

    柳姨娘到底是真的无知,还是有心给她下绊子?

    若只是无知而羞辱她,那倒罢了,若是有心,丢脸的也不止是她沈风斓。

    整个太师府从沈太师起,“与有荣焉”。

    而她最为气恼的是沈风翎的不可理喻,她竟如此不分青红皂白,是真的被柳姨娘教养得歪心邪意,还是恨毒了她沈风斓?

    她扪心自问,自打自己来到沈府从未做过什么伤害沈风翎的事情,原身是个柔善之人,更加不可能了。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们听听,三妹临走前那一句话什么意思?她不但对柳姨娘私用母亲的物品毫无愧悔之意,还暗示我在我出阁之后,她们会更加肆无忌惮地用母亲的东西。”

    这真是无耻至极。

    古妈妈也被她感染地叹了一口气,“从前柳姨娘不过是偷用用夫人的杯盘物件,自打老爷冷落了小姐一回,她越发得了意儿,连夫人的凤钗都戴上了。咱们忍着不发作,她倒骑到小姐头上来。”

    古妈妈心中有些愧悔,今日之事说到底是她先沉不住气顶了柳姨娘两句,她无法容忍柳姨娘这样卑微的人侮辱沈风斓,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她说到这里忽想起什么来,四处一搜寻,方才那只凤钗还在桌上。

    柳姨娘晕了过去时,浣葛手中还拿着那支凤钗,未及替她绾发。玉珍那两个丫头搀扶柳姨娘离开,自然也不敢将这物件带走。

    古妈妈拿过那凤钗,慢慢回忆起陈氏梳着飞仙髻,戴着这凤钗时那端庄美丽的模样。

    她一笑时,双凤添彩,似乎就要从她鬓边飞升而去。

    古妈妈用帕子小心地擦拭着那支凤钗,她虽不曾说话,沈风斓看在眼中也知道她是在怀念陈氏。

    “老奴把它擦擦干净,过几日夫人忌日之时,正好能在夫人灵前上供。”

    古妈妈这句话提醒了沈风斓,她问道:“柳烟已经去了多日了,也不知道她可把话和大哥说清了不成?连个音信都没有。”

    沈风斓说的大哥名叫沈风楼,字高轩,是沈太师唯一的嫡子,今年二十又三。

    他三年前进士及第,得了沧州沧县知县这个缺,欲到地方上历练。

    没想到整装待发之时,正正好赶上陈氏病逝。亲母病逝守孝三年,沈风楼欲在家守孝,圣上爱才,到底还是让他去了沧州。

    沧州比邻京城,快马不过两日脚程,圣上恩准他可以常常回京替亡母祭祀,也算全了他一番孝道。

    可这一回,府中没有半点沈风楼要回京的消息。

    他虽有圣上的特令准许时常回京,盖因地方事务繁重,沧县又是个人口繁多、格外富庶的大县。

    他身为县令难以脱身,一年到头不过回来二三次罢了,每次沈府中得了消息,就要早早准备着接大少爷回府。

    如今陈氏三年的忌日将至,此后不必再守孝,可沈风斓就要出嫁了呀……

    莫非沈风楼如此狠心,就连亲妹出嫁也不愿回来送一程?

    不,不会。

    听闻原身及笄之礼时,沈风楼就特意从沧州赶回,出嫁这等大礼自然不在话下。

    她只得让刚刚回到桐醴院的柳烟,再替她跑一趟,去沧县找沈风楼。

    上回柳烟替她去定国公府与陈徐行报信之事后,她就对柳烟格外信任,索性趁人没注意她回府,又把她派了出去。

    只要柳烟能顺利找回沈风楼,她就多了一分筹码,能在出嫁前完成最后一桩大事……

    转眼便是五月廿六,沈府中人衣着缟素,举行了为陈氏守孝的除服礼。

    沈风斓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裳,脂粉不施,钗环尽褪,仅以素银钗绾了一头青丝。

    沈风翎亦是一身素色,瞧着面色不豫,姊妹两个站在一处对着陈氏灵位行礼,相顾无言。

    本朝于孝礼之上不甚看重,沈风楼戴孝之身仍可在地方任职,沈风斓等平日的衣着也无禁忌。

    但在婚事上就没有这般马虎了,饶是沈风斓肚子里怀了一个等不得,圣上还是将大婚之日选在了沈府除服礼之后。

    丫鬟端上酒杯,第一遍奠酒未完,便听得祠堂外一个年轻男子朗声道:“妹妹怎不等为兄回来一起为母亲奠酒?”

    沈风斓大喜过望,侧身看过去,一个生得和沈太师有五分相似的素服男子,走了进来。

    说来也怪,细看五官他和沈太师着实相似,气质则大为不同。

    一个满面春风,犹如春日暖阳温柔和煦,一个威严肃穆,令人望而生怯。

    “大哥!”

    她悬心了数日,总是想着柳烟是否找到了沈风楼,却没有得到半点消息。

    沈风楼迎上前来,笑着打量她,“大半年未见妹妹,妹妹越发出挑了,生的和母亲一般风姿。”

    他嘴上如此说着,暗暗给了沈风斓一个眼色,她便放心了。

    看来柳烟的确找到了他,他既平安归来了,柳烟定是也回来了。

    沈风楼又笑着朝她身后的沈风翎点头,“三妹妹也长成了,今年该行及笄礼了吧?”

    沈风翎对这位大哥很有好感,他似乎从未把自己当做隔母的妹妹,什么东西有沈风斓的一份,就有她的一份。

    况且他是沈太师唯一的子嗣,就算受合府众星捧月,她也不会嫉妒。

    她面上露出了一分笑意,对沈风楼点点头,“九月便要行及笄礼了,大哥那时可回得来吗?”

    昔日沈风斓及笄大礼,他可是亲自回来参加的。

    沈风楼对上她期待的目光,笑道:“三妹妹放心,我便回不来,贺礼也是要回来的。”

    他说着又看向沈风斓,“沧州的物产和京城也差不多,回回归府我都要发愁,给你们带些什么新鲜玩意儿?方才匆匆见过父亲便来了祠堂,你们的东西都送到各自屋里去了。”

    一番话说得她姊妹二人皆是欢喜,由沈风楼打头,三人为陈氏行奠酒礼。

    待除服礼毕,沈风楼借口要和她谈谈她未来夫君晋王的事情,沈风翎自然不便跟着,便先行告辞回屋。

    第27章 兄妹商谈

    沈风楼两日前在沧县见到了柳烟,彼时她因差役们言语有些怠慢,竟在县衙门前击鼓鸣冤以此请见沈风楼。

    见面之后柳烟将自家小姐的处境告诉了他,他心中吃惊,没想到这短短数月发生了这么多事。

    ——这么大的事,沈太师竟然没有只言片语传信与他,他还一直以为要到九月,沈风斓会嫁给宁王为正妃。

    事出反常,必有妖异,沈太师如此隐瞒,其中定有蹊跷。

    他当下将衙中一应事务吩咐妥当,将手头的案子一一分派人手继续跟进,而后略收拾了行装便带着柳烟和两个仆从快马回了京城。

    幸而给沈太师准备的礼物,和给沈风斓姊妹带的玩器都是早就备好的,他咋然回府,只说是为了母亲三周年的忌日,沈太师大约也不会多疑。

    两人在桐醴院正屋中坐定,一众下人皆遣了出去,只留浣纱等人守在门外。

    “柳烟丫头是个赤胆忠心的,只是她说的不清不楚,叫为兄一路回来这心中万分忐忑。”

    沈风楼深深叹了一口气,方才在人前那微笑从容的模样不知哪去了,神情显得有些焦急,“你快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沈风斓心中一动,因他焦急的口气生出一股暖意来。

    沈府上下人等都对这个大少爷是又敬又爱,他总是笑得温柔和煦,对待下人十分体恤。

    就连沈风翎嫉妒心这样强的人,在他面前也乖巧可爱,真正像一个妹妹那般。

    唯有在沈风斓面前,他才会流露出真正的喜怒。

    “大哥,”她一手隔着素衣轻抚在平坦的腹上,沈风楼顺着她的动作望去,听得她轻声道:“已有两个多月了,是晋王殿下的。”

    沈风楼的目光,一下子变得严肃而锐利。

    只听她苦笑道:“可惜妹妹至今,连晋王殿下是高是矮都不知道。”

    聪明人之间的谈话往往寥寥几句便明了,沈风楼已经理清了来龙去脉。

    他的目光一霎那转而恼怒。

    “荒唐!他晋王是圣上宠爱的皇子,我沈家的嫡小姐难道就是草芥?”

    沈风楼虽是恼怒,到底顾忌着沈风斓的名声,强压着自己的声音。

    他放在桌上的一只手牢牢握拳,气得发抖。

    怪道他前些日子到沧州府城述职之时,听得府衙之中有人在私自议论,说那晋王殿下受了圣上斥责,如今已失宠了。

    他一心要做好官,平素关心的事情尽是百姓的安定富足,京中这些流言他从不在意,听过了罢了。

    那时他若稍稍提起些好奇心就好了,也不必让沈风斓着急地派了个身边的丫头赶去沧州寻他。

    想到这处,沈风楼心里对她格外歉疚。

    ——离六月初二不过六七日的光景了,此时早已无可挽回。

    沈风斓望着他的眼神,很容易就感受到了他愧疚的情谊,不禁苦笑道:“大哥快别自苦了,发生了这样的事是妹妹命不好,如今还有旁的急事要大哥拿主意。”

    沈风楼陷在懊悔之中,未曾听清她的话,只点头喃喃道:“是啊,若是能安安稳稳嫁给宁王做正妃多好。宁王在我们这些堂官中素有贤名,是个温和谦逊的人,比晋王那个恃宠生娇的可好多了。”

    其实晋王并没有他说的那么不堪,可他欺辱了沈风斓,使得沈风楼格外憎恶他。

    再想着那人毕竟是沈风斓的夫君,是她腹中骨肉的亲生父亲,再憎恶也没有办法。

    沈风斓听他还念念不忘宁王的好,悄悄翻了一个白眼。

    宁王再好有什么用,这婚约一解除,她从此与宁王再无瓜葛,婚后若有相见之时,必然也是要避嫌的。

    她咳嗽了一声,“大哥,妹妹有件事请大哥做主。”

    沈风楼愣了愣,看她这副丝毫不关心自己嫁给哪个人的模样,难道她巴巴地派人找自己回来,不是为了此事?

    再一想也觉得好笑,牵涉皇子婚姻之事,就连沈太师也无能为力,他一个区区知县能有什么办法?

    他自嘲地笑了笑,又端正了神色,“妹妹有何事尽管说罢。”

    这或许是他现在唯一能为沈风斓做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