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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若肖折釉没有那么慌乱,再仔细一点,定能看见画舫檐下挂着的羊角灯上写的是“罗”,并不是“霍”。

    画舫里面比外面瞧着更要富丽堂皇,一干小物无一不精致。一层的船舱里摆了一张方桌,上面放着精致的早膳。

    霍玄侧着身自坐一面,他长臂随意搭在长椅的椅背上,从阑槛钩窗望向河岸的拂柳□□。在他对面坐着一位十分俊俏的公子哥儿。他是南广州知州罗闵江之子,名罗立风。

    先前那位娇美的年轻妇人名苏若云,她从外面进来,在她身后跟着两个侍女,侍女将最后两道膳食仔细摆上。

    这画舫一清早就出发了,几人临行前都未用过早膳,准备在船上吃。用早膳的时辰也比往常晚了些。

    待两个侍女转身出去了,苏若云才在罗立风身边坐下。她刚一坐下,身侧的罗立风立刻凑过来,在她嘴角啄了一口。

    苏若云震惊地抬头去看对面的霍玄。霍玄此时正望着窗外,并没有瞧见这一幕。她悄悄松了口气,可心里真是又气又恼又羞。小巧的绣花鞋从水红千褶裙底探出来,使劲儿踩了罗立风一脚。

    罗立风一脸春风得意。

    霍玄转过身来,目不斜视地端起桌上的定瓷茶碗。

    罗立风轻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地道:“霍兄,这南青镇的景儿不错吧?”

    “尚可。”

    霍玄话不多,更是极少夸赞。尚可两个字已经代表他对这里十分满意了。

    “我就说这儿一定合适!等会儿下了船转转,霍兄一定更满意!”罗立风一边说着,一边端起酒壶,作势要给霍玄斟酒。

    霍玄略一抬手,阻止了他的动作,道:“服丧之中,不沾酒肉。”

    “嗨,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我的错!”罗立风一脸懊恼,他立刻把霍玄面前的酒樽移走,甚至连同酒壶和自己的酒樽也收到一旁。

    “不必如此,你随意。”霍玄拿起银箸,吃起摆在他面前的素菜。

    苏若云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了霍玄一眼。

    难道传言是真的?

    相传当年霍玄妻子死后不过三个月,媒人就踏破了霍府的门槛,皇城里不知多少权贵之女想要替补上将军夫人的位置。

    霍老夫人不敢擅自做主,只能笑着敷衍。媒人们竟想出在皇宫门口堵霍玄下朝的法子,甚至霍玄的轿子也会半路被媒人拦下来。

    就连定元帝也暗示了宫中公主有委身的意思。

    谁也没想到霍玄竟是放出话,要为妻子守丧十年。

    古往今来,还没听说哪个男人会为妻子守丧的,更何况是十年!谁都以为这只是霍玄应付媒人的借口,可是这一眨眼八年过去了……

    苏若云七八岁的时候曾见过一次那位六公主,见过很多皇城贵女的她,第一次明白什么是惊艳之姿。

    那样的美貌是没有哪个男人能抗拒的吧?

    可是……

    她已经死了啊!死了八年了啊!

    真的会有一个男人为了妻子守丧十年?苏若云又悄悄抬眸看了一眼霍玄。她才不相信呢,其中必有隐情!

    第3章

    肖折釉牵着陶陶回家,她刚迈进院门,就远远瞧见堂屋里吵吵闹闹好多人。她心里忽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领着陶陶快走几步,匆匆进了堂屋。刘荷香拽着肖折漆,肖折漆则红着眼睛,显然是哭过了。在她俩对面还坐了四五个上了年纪的妇人。

    “呦!釉釉回来了!回来的正是时候!”刘荷香脸上堆满了笑,十分亲切地迎上来。她亲昵地拉着肖折釉的小手,拽着她往前去。

    “你这孩子不知道是摔了还是怎么了,头发怎么还湿了?”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掌拢肖折釉贴在脸上的湿发。

    肖折釉微微侧头,躲开了。

    刘荷香也不介意,笑呵呵地把肖折釉推到身前,任由屋子里那几个妇人上上下下打量。

    “这南青镇谁不知道俺们家釉釉多水灵,像城里的闺女似的!就算我什么都不说,把人往这儿一推,你们自己看看她这小模样?现在年纪还这么小,等再过几年,还不知道得出落成什么模样呦!谁能娶了她,那可是绝对不亏的买卖……”

    肖折釉明白了刘荷香的意思,她惊愕地回过头看向刘荷香,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姐!”肖折漆跺了跺脚,“二婶要让咱们给别人做童养媳!”

    她圆圆的眼睛又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

    刘荷香前一刻还满脸堆笑呢,立刻拉下了脸,就连声音都变得更尖了。

    “漆漆,你这孩子可别不知好歹!你们阿爹和哥哥都死了,留在这里怎么活?谁养你们?现在给你们定下亲事,那是二婶我真心为你们俩好。别人家的姑娘十四五才能出嫁,还有那晚些的能拖到十六七再嫁!如今你俩早点搬到未来夫家,人家还要多管你们好几年的饭哩!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的脸上又笑出了褶子,一手拉着肖折釉一手拽着肖折漆,把她们推到几个妇人面前,笑着说:“来来来,你们两个还不快跟媒人讨个好,让媒人给你们寻个好人家!”

    哪里是媒人?分明就是人贩子!

    肖折釉使劲儿甩开刘荷香的手,怒道:“二婶,无论如何我们姐妹两个也不需要你养,你用不着担心我们拖累你。至于说亲事,不过是你想把我们给卖了!”

    刘荷香重重“哼”了一声,蛮横道:“那可不叫卖,那是光明正大收的聘礼!谁家闺女出嫁不收聘礼?”

    “聘礼放在您那儿?”肖折釉凉凉地看着她。

    明明是个娇弱的小姑娘,可她的眼睛里却是这样清冷的目光,成了一种不小的怪异反差。

    若肖折釉当真是个八岁的孩子自是问不出这话来,可她毕竟是活过一世的人,把这一切看得明白。

    “放在我这里怎么了?我可是你们二婶!而且你俩做姐姐的,难道就不为弟弟考虑考虑?狠心看着你们弟弟活活饿死?你们是不知道呐,秀君的娘家要把她接走了,到时候还不是我好心抚养陶陶!诶,陶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