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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

      下意识忘了此事的刘氏族老们,老脸一红。刘族长心里也颇不是滋味,原来以为大儿子妒嫉小儿子得了宠爱,出手杀人。然而不过是人家的圈套,想要他的族长之位。他自觉对不足过继来的大儿子,正不知如何说话。

    老族长太太开口:“大哥儿过来,是奶奶不好,奶奶冤枉你了。”

    刘永杰瞧着这个曾对他如珠似宝的老妇人,眼角含着泪水望着他,他禁不住挪动步子。

    “这一切是刘永杰的圈套。”眼见他们要合好,小喜急了,刘永杰得势必饶不过他们,倒有几分急智,手指向吴元胜,稍犹豫,他到底年岁小,手指移向徐家英和陈茂闵,“这是他们的诡计。”

    大家呆愣,时光突然静止一般。

    见状,小喜更是来劲,信口开河,“您们想,如果这事真是小的们做的,为什么不是杀了刘永杰而是让他被拐,既然我们敢杀二公子,又如何不敢杀刘永杰呢?”小喜自觉有理,“所以刘永杰所说的才全是一片谎言,他出手伤二公子不成,又联合外人想要夺了刘家村。”

    “对哟,这也有可能。”门外不知谁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刘氏族老们面露犹豫之色,不知该信何人之言。

    第42章 人散

    在坐的谁不是人精,刘氏族老们未必相信小喜之流的话,但之前族里办错了事,为了族里的威望和他们的老脸,他们从内心更愿意接受小喜的说法。

    徐家英连连冷笑,打量谁不知道他们那点小心思,真当他是个木头,不发威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就要发作,被陈茂闵拦住,“世子莫急,看吴公子如何处理。”

    徐家英一听,也想看看吴元胜的手段如何,于是按捺下心中的怒火,静待后续。

    那厢吴元胜施施然起身,先夸了一句,“怪不得敢做杀人之事,原来有几分机智。”吴元胜又连连叹道:“可还是不够聪明,为甚不是一上来就质疑呢?你们说谎是铁板钉钉的事,谁又能相信一个谎话连篇之人。”

    吴元胜面向刘氏族老,“想必各位已听过京城近来丢失小孩,大肆找人之事,也听到这些小孩已被武安候世子找回之事吧?”

    族老们相视一眼,七叔公谨慎地说:“说是走丢了官家小姐,公差们到底在寻找。小孩找回来之事,还未曾听说。”

    “我知道,镇上传遍了,说抓到拐子了,让之前丢失孩子的人家去衙门报官。隔壁伍郎中已启晨往通州赶去,说是把他闺女给领回来。”一个壮实的妇人从人群个挤进来道。

    “刘婶婶。”伍味子看着妇人惊喜叫道。

    “哟,伍丫头,你怎么在这里?你爹去找你了。”刘七家的走来拉着伍味子的手,“快,我送你回家去。”

    伍味子回头望着刘永杰,踌躇不前。

    “杰哥儿跟你一起给拐了?”刘七家的惊道,估摸伍味子要作个证啥的,刘七家的是个热心肠,“要不这样,你在这里候着,我让我当家的去追你爹过来。”

    伍味子再三谢过。

    吴元胜还以为要暴露身份才能取信于刘氏族人,没想到有此一处,自然小欢所说的话不攻自破。

    于是,吴元胜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刘氏族老们。

    三老太爷老脸臊的通红,他的老脸从来没像今天这样过,被人接二连三的搁巴掌,看来他是老了,今日过后,族里的事他再也不插手了,在家含饴弄孙,养养老。

    只是眼前,他还走不得,只得有气无力道:“小公子,我们老眼晕花,不识鬼蜮魍魉,此事劳烦你。”

    小欢等人嘴硬的很,始终不承认是他们害了二公子,至于污蔑刘永杰的事更是无。吴元胜也没有耐心听他们胡扯。指着徐家英一个长相有些凶的随从道:“你们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吗?”

    “他是衙门的公差,专门审询犯人,给犯人上刑的。”吴元胜道,“请这位差大哥给他们讲上刑的规矩,免得等会他们不知道。”

    雷风有些懵,好在脸上横肉多又胡须满面,别人看不到他的表情。他没有干过刑询的话呀。好在他人不算笨,明白吴公子是要借他的相貌吓吓人,世子爷又没有反对。

    他走出来,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围着三人来回打量,然后才说:“这刑罚嘛,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先说男人的,用鞭子抽,用棍子打,那算不上是刑罚,真正的刑罚有十种。先来说说拶刑,把十根手指头夹在木棍中,再用力一拉,那怕你再好的手指也能拉断,然而十指连心,痛得可不到是指头,心也跟着一起痛……水刑,把脸按在水里,让你不能呼吸……还有更历害的,点天灯……”

    三人皆是脸色苍白,汗如雨下,丫鬟撑不住,连连叫:“我说,我说。”

    见状,小欢小喜自知挣扎无望,他俩所倚仗的护身符也并没出现,于是老老实实地交代了。

    俩人的话从族长太太挑中刘永杰开始,起初对刘永杰如何如何的好,到族长太太有了自己的新生骨肉又是如何让他俩带坏刘永杰,开始,刘永杰并不跟他俩学坏,但族长太太私下就跟刘永杰摆脸色,骂他是没人要的祸害。总之,只要刘永杰贪玩,不学好,惹事生非,族长太太对刘永杰就越好。前不久,族长太太吩咐他们去找拐子,然后引他去南坡山,让早先伏在那的拐子把他拐去。回来就听说了大少爷掐小少爷的事,所谓亲眼所见的说辞,皆是他们凭空编造。

    这一番话带给众人的震惊不亚于惊天动地,刘家村的族长太太可是远近闻名的贤惠人。

    刘族长目光呆滞,一些记忆如春蚕苏醒。

    “老爷,妾身不能为刘家延续子嗣,……老爷,纳个小吧。”怯怯地声音。

    “老爷,妾身今日见着十六叔家的小儿子,小小年纪,已熟读千字文百家姓。可惜了,十六叔家那种情景供不起孩子读书。哎……”婉转的叹息声。

    “老爷,您真要把十六叔家的儿子过继到我名下?老爷,您对我太好了。”

    “老爷,我有身孕了,老爷,……”喜极而泣

    “老爷,您看现下有了大宝,是不是让杰哥儿移到旁边的院子?”

    “老爷,不是我要拦着,自从有了大宝,我可不敢让杰哥儿挨打受委屈,要不人家准得说我有了自己的骨血,苛待嗣子。”

    “老爷,别生气。哎,不是自己的骨肉,轻不得重不得。在我们家养了几年,倒养出一副少爷脾气来,挑吃讲穿。我也是后悔,早知他是个上不台面的性子,当初怎么也不会选他做嗣子。”

    “老爷,我们养了个白眼狼,呜呜,虽说有了大宝,我们也没有亏待他,他好好的当他的大少爷,大宝又没碍着他,怎么对大宝下得手,这可是他的兄弟啊。”哀哀地哭泣声。

    他就是这样一步步地入彀。

    “毒妇,毒妇!”三老太爷敲着拐杖,喘着粗气,“我们刘氏容不得这种人!坏我刘氏子孙!”

    “儿啊,你快跟他们说说,你媳妇不是那样的人。”老族长太太拉着族长道,“快让人把这几个下人打一顿,让他胡乱攀扯。”

    刘族长被母亲拉着回过神,外面忽地响起一阵喧哗,旋即寂静如水。

    一个面容白皙,眉目清秀的妇人,抱着一个一岁左右的小孩缓缓走了进来,正是族长太太陆氏。小孩在陆氏怀里扭来扭去的,看到爹爹,伸出双手。

    “陆氏,你干什么把孩子带来?”三老太爷沉了脸。

    三老太爷的声音把小孩吓着了,小孩哇地哭出来,嘴里喊着“爹爹”。

    老族长太太心疼,起身要抱过孩子,陆氏不松手,只是痴痴地望着刘族长。刘族长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已心里有了决断,抱过大宝,哄着他不哭,方抱着他跪在各位族老面前,沉声道:“俗话说堂前教子,背后教妻,陆氏是我没教好,故我不能再任族长之位。”

    “老爷。”陆氏哭不成泣。

    “你为着个……”老族长太太的话未说完,立时被刘族长打断,“娘,我意已决。”

    三老太爷摇头,“错不在你,你无须自责。”

    “难道陆氏所为,我丁点不知吗?这次为何杰哥儿会如此快速地被出族?都是我私心作祟,德行不堪不为族长。”刘族长抱着儿子顿首。

    “你……你……”老族长太太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在六六他们离开前,族里做了决断,刘族长不再任族长,由七叔公暂代。而刘永杰仍回本家,但族里做出补偿,负担他所有的读书费用。至于回本家,刘永杰不肯,他心里还憋着气,觉得当初父母不要他,是把他卖给陆氏,倒是刘族长特意跟刘永杰说了一番话,刘永杰放明白当年的原委,只因陆氏说他天资聪明,不应该留在本家受苦,没个前程,陈永杰父母如天下所有的父母般,都愿意儿子有个好前程,而且他们并没有接受陆氏的钱财,只求陆氏对儿子好。那想事情会被成这样,他们也是后悔莫及,直说情愿儿子没出息,也不愿意儿子去遭这个罪。他们低声下气地求各位族老,求不要把刘永杰出族,让他回本家,但没人把他们当会事。

    刘永杰知晓这些后,泪流满面,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他的父母仍深爱着,为他做着力所能及的事。

    刘永杰发誓一定要好好读书,考取功名让父母享享福。

    第43章 初遇

    尘埃落定,刘永杰依依不舍地送大家离开,送了一里又一里,还是吴元胜下车阻了他,说他婆婆妈妈地像个娘们,又让他好好读书,以后有机会在京城里见,刘永杰的父亲和几位兄长也劝他,方止了步。马车驶出老远,仍看见几个小黑点站在那里。六六伸手在窗外挥着小手,直到再也看不见黑点。六六才缩回头,把小手伸到陈茂闵面前,道:“爹爹,手好酸,揉揉。”

    “活该,叫你不要挥手了,你还要挥。”吴元胜哼道。

    “刘哥哥都没离开,不挥手多不好意思呀。”六六嘟着嘴,“刘哥哥送了我很多桃子呢。”

    “爹,刘哥哥家的桃子可好吃,带的桃够不够回家分?”六六把另只手也伸到陈茂面前,“爹,数数。”

    “哈哈,世叔数数难道是你吗?要掰手指头。”吴元胜笑得猖狂无比。

    “坏胜哥,哼,我不给桃子你吃。”六六恼羞。

    “我有呢。”吴元胜拨着眼皮做鬼脸逗六六。

    “我才不怕呢,吓不着我。”六六小手推开伸到面前的鬼脸。

    两小儿一路上打打闹闹,很快到了午时。

    一行人下了车,在路边的小茶棚里歇歇脚。茶棚里干净整洁,刘茂闵心中满意,方从车上抱过六六,进了茶棚。茶棚吃食皆是些粗物,陈茂闵一概不要。

    孔方瞧着主家灶台有些野草,命他用水焯一下,再倒几滴油拌了呈上来。这时节,正是野菜鲆嫩的时候,简单的拌一下,味道就很可口,六六和吴元胜两人吃了一盘,叫着还要。农家人春季收获的蔬菜都是收拾好拿去镇上卖,平时自个儿是吃野菜,又没油,还见天吃,肚内臊的慌,今儿就没有采很多野菜,不想来了客人竟爱吃这个,忙叫家里的小子和丫头去采野菜去。

    六六吃着新上来的野菜,叹道:“可惜世子爷先走了,这么好吃的菜,他吃不着。”

    朱红吃着从刘家村带出来的卤肉,听了,道:“世子爷啥没吃过,怎么会爱吃野菜呢?小姐和吴公子,不吃点卤肉吗?很好吃呢。”

    “小姐,你爱吃野菜,春天多得是,等会路上我去采,你想要多少,有多少。”朱红见两人对她说的卤肉没兴趣,想着他俩喜欢野菜,就多采些带回去。

    “对哟,我跟你一起采,带回去送些给世子爷。”六六恍然大悟。

    “带回去都不新鲜了,笨。”吴元胜道。

    “我家小姐很聪明,一点不笨。”朱红卤肉也不吃了,站起来回道。

    吴元胜瞧着朱红三大五粗的身板,再低头瞧瞧自己的小身板,识趣的闭了嘴。

    正在这时,来了一队人,长长的队伍,大概有十来两马车。几个奴仆朝茶棚走来,进了茶棚一瞧,茶棚不大,放得下六张桌子,而陈茂闵等人已占据二张。

    打头的奴仆着青色绸布长衫,腰间系根布带。这人眼利,眼风一扫,就知道陈茂闵必是官宦人家出身。他客客气气跟陈茂闵请安问礼,“这位爷,叨唠,小的是杨家的管事,陪小主子上京。”

    京中杨家,最有名就是内阁首辅杨名辉,杨阁老。陈茂闵心中一动,遂问:“可是杨阁老的家人?”

    杨管事矜持地点头,面不见得色。正要打听陈茂闵的身份。

    进来个着及膝粉色绸马甲的丫头,十五六岁的模样,身后两个才留头的小丫头和两婆子,分别提着篮子。

    渠水问:“杨管事,地儿选好了?”

    “渠水姑娘,怎么是你来了?”杨管事迎上来道,又询问,“瞧着这儿还算干净,小少爷先歇歇?”

    渠水眼儿打量刘茂闵几人,见陈茂闵几人皆不是作奸犯科之人,便点头。身后的两个婆子上前,给里面的一桌子铺上绣花锦缎,四角各坠了颗婴孩拳头大小的金葫芦,凳子上安置着团花锦垫。两个小丫头才在桌上摆上青花瓷碗碟及箸,附近的桌子上放着红泥小炉。渠水又命人去取水煮茶。一切妥当,渠水方出去迎小少爷进来。

    约摸六七岁的小童,一身白色绫袍,绣着青竹,腰系羊脂白玉带,面若腰间玉。身后跟着几个丫鬟,嬷嬷及小厮。

    当杨文远坐定,渠水便捧了银水盆和细布巾,侍候他洁面擦手,又奉上杯蜜水给他涮口,最后才奉上新煮的六安瓜片,清香四溢。

    “哇,好香哟。”六六吸了吸小鼻子,赞叹。

    吴元胜阻拦不及,看着六六“丢人”。吴元胜用袖遮面,埋怨陈茂闵,“你都不管管你家闺女?”

    陈茂闵泰然自若,“难道你不觉得香么?这可是今年新的齐云瓜片。”且六六说的没错,有何丢人之处?即使六六真的有何不当之处,他也不会觉得丢脸,那是她女儿天真烂漫。要不是瞧着之前吴元胜对他女儿照顾有加,就凭他觉得六六丢人,非怨怼他找不到北不可。

    吴元胜瞠目。

    茶棚本就不大,而且陈茂闵并没有放低声音,那边自是听得一清二楚。渠水微蹙眉心,这是在要茶喝?

    杨文远闻言,逐道:“大哥哥,好嗅觉,正是今年新摘的齐云瓜片,请稍做,待小婢侍茶奉上。”

    陈茂闵欢喜不尽,拱手回道:“偏了小公子的好物。”

    渠水心中不乐,仍然听吩咐重新沏了茶水,命一个小丫头端至陈茂闵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