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节
高力士如此说话,其实暗指李林甫为相已历六年,该是变更的时候了。李隆基心中并未向这个指向考虑,仅淡淡说道:“人之禀性多有长短,诸相任期多以三年左右为限,朕实想用其所长。”
高力士闻言,急忙说道:“陛下,李林甫为相已历六年,似该为抑其所短的时候。”
李隆基听到这句话,脸色稍为一寒,其凝视高力士片刻,竟令高力士心中有些发毛。
李隆基又侧头想了一会儿,问道:“高将军,莫非李林甫有不妥之处吗?”
高力士不明皇帝的真实心意,只好怯怯答道:“李林甫眼前并无不妥之处。臣也是一时想起陛下此前的做法,故有此言。”
李隆基悠悠说道:“李林甫处政妥当依序,又端庄谨慎。如今天下安澜,须无为而治,天降这样一个妥当的人儿帮朕办事,又何必更换呢?”
高力士见皇帝如此认为,就吓得不敢再说话了。
大唐如今国力鼎隆,仅从营造之事上就可窥见一斑。六月初一,将作监禀报,去岁皇帝敕建的华清宫已然营造成功,并将新宫图样呈与李隆基。
李隆基翻看华清宫图样,就见新宫依骊山山势而建,以津阳门、前殿、后殿、昭阳门为中轴线,东西两侧分布着瑶光殿、霞飞殿、玉女殿、七圣殿、笋殿等建筑,另有长生殿、明珠殿、望京楼、翠云亭、羯鼓楼掩映在山谷之间;宫外还建有百官、诸王及王孙的宅邸。其台殿环列,松柏森森,赫然好大一片宫苑。
李隆基有些将信将疑,问高力士道:“如此宏大的宫苑,如何一年能成?高将军,你派人去实地查勘一番,别是将作监好大喜功,由此来瞒哄于朕吧。”
高力士答道:“陛下,臣初闻此讯,也是不相信,就多问了几句。近年内漕运通畅,四方货物可顺利输至京师,且建新宫又无财货之虞,这营造速度就快了许多。臣奉旨,这就派人前去查勘一番。”
“嗯,速去查勘一回吧。新宫能够营造成功,也不许他们为抢工期,由此粗制滥造。”
数日后,前去华清宫查验之人返回京中,禀报说新宫造得货真价实,没有欺瞒的成分。
李隆基闻言大喜,其时杨玉环在侧,李隆基向其笑道:“玉环,天气一日热甚一日,我们下月入新宫避暑如何?”
杨玉环闻言有些不解,问道:“那里温泉可以避寒,难道还有避暑的妙用吗?陛下,妾有些孤陋寡闻了,如何有这么多的妙用呀?”
李隆基道:“玉环实为小儿女之思虑,温泉可以避寒,你难道未看见那山间树木葱茏,实为纳凉的好去处吗?”他尚未说完话,猛然瞧见杨玉环的嘴角间藏有一丝浅笑,心知又上当了。
杨玉环正色说道:“山间固然可以纳凉,然陛下怀中却无山风,妾就是入山间阴凉之中,陛下又不期而至,让妾如何躲避呢?”
李隆基微微一笑道:“是呀,你又能躲往何处呢?”
二人单独面对之时,此等疯话可谓比比皆是。李隆基每至此时,忽然感觉自己的年龄似乎已回到年轻时候,其灿烂心情与杨玉环相若,周身也就充满了青春的气息。
转眼就进入七月,李隆基带领后宫妃嫔、诸王、诸王孙及百官入住华清宫。新宫既有朝廷衙署办公的地点,前来之人又皆有崭新的居所,大家可以一边避暑一边处置政务,大唐的国都就从长安迁移至华清宫。
华清池以温泉著名,这一次重修宫室当然要对汤池大加修缮。皇帝所用的九龙汤、妃嫔所用的长汤及太子汤、少阳汤、尚食汤、宜春汤等汤共计八十一处,其中还专为杨玉环修建了芙蓉汤。
芙蓉汤又称海棠汤,其位置居于九龙汤的西北方五十步处,其汤池小于九龙汤,又大于其他汤池,其池中以瑟瑟石及沉香木等叠为瀛洲、方丈形状,池中漂泛着银镂漆船、白香木船,其楫橹上甚至饰以珠玉;汤池之外另建有四个莲花状小池,其以红白石雕成镶于白石面上。
那日众人入宫后,李隆基携杨玉环来观芙蓉汤。杨玉环看到池中的木船,顿时欢呼出声,有心上去荡舟一回,但见池水甚热,只好作罢。又见四个莲花小池建得很精致,遂向李隆基询问其用处。
李隆基伸手取过杨玉环的手臂,轻轻摩挲一遍,说道:“居中大池可以游嬉,这些小池须投入各色香料,届时这滑腻肉皮再添香味,岂不更妙?”
杨玉环惊问道:“莫非这莲花汤,今后就由妾专用吗?”
“对呀,此池今后由你专属使用。”
杨玉环叹道:“此汤不过比陛下御汤稍小一些,若让妾专属使用,就有些过于奢侈了。”此时杨玉环的身份已被世人所知,将作监专造此汤归她使用,摆明了想借此来讨皇帝的欢喜。由此可见,杨玉环尽管无任何妃嫔名分,宫内外之人皆将她视为后宫之首。
李隆基笑道:“宫内外的汤池何止百处,玉环现为三郎最亲爱的人儿,若无一处汤池由你专属使用,我的颜面何在呢?”
杨玉环扁嘴笑道:“妾其实不用专属之池,妾日日待在陛下之侧,与陛下共浴即可,何必独浴呢?”
杨玉环说此话时,眼含媚笑之态,此风情令李隆基观之不由得怦然心动,心里又在想入非非了。
杨玉环忽然侧头一想,凝神再思,既而撅嘴问道:“陛下,事情有些不对呀。”
李隆基摸不着头脑地问道:“有何不对?”
“妾自从得奉陛下身边,未曾远离陛下视线以外。你这次到底有何居心,要巴巴地为妾单造新池呢?”
李隆基有些哭笑不得,自己明明为好意,怎么又成居心不善呢?
杨玉环又凝神想了一阵,郑重说道:“哦,妾知道了。想是陛下将妾打发到一边,就可办随心所欲之事。陛下呀,妾果然招烦了吗?”
李隆基闹明白杨玉环原来怀有这种心思,不禁喟然叹道:“玉环啊,你莫非还不知我心吗?我们自从骊山相会之后,这么长时间里,我可曾临幸过其他妃嫔吗?”
近两年以来,素来风流好色的李隆基似乎变了一个人儿。他将满腔的心思都用在杨玉环身上,对其他后宫妃嫔视而不见,确实未曾临幸过其他女人。
杨玉环急忙上前伸手堵住李隆基之嘴,嗔道:“妾仅说怕招烦陛下,怎么敢生妒忌之心呢?”
杨玉环如此似嗔似喜的神情最令李隆基着迷,他将杨玉环揽在怀中,然后轻拍其背,说道:“哼,你明明为妒忌之心,又来强词夺理。”
杨玉环伏在李隆基耳边道:“妾不敢对圣上强词夺理,偏爱与三郎说话儿。三郎,妾莫非有错吗?”
到了这个地步,李隆基似乎无计可施,只好任其撒娇了。李隆基的脑海里忽然晃过一个念头,这个念头瞬间变得异常清晰。
七月七日转眼到来,早晨的红日就显得很热,天上没有一丝云彩,烈日将大地烤得有些发烫。华清宫由于林木的遮掩,且北临渭水,山间的清风习习,就显得有些清凉。群臣心中暗自庆幸,还是皇帝最恤大家,若今日待在京中,定是一个难熬的日子。
如此炎日却是天上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天上的灵鹊飞来衔成鹊桥,让隔在银河两边的牛郎、织女渡河相会。有诗写道:“乌鹊桥头双扇开,年年一度过河来。莫嫌天上稀相见,犹胜人间去不回。”既描写了牛郎、织女七夕相会的美好传说,又对二人相会的美妙时分进行了由衷的赞美。
七月七日被时人称为“乞巧节”,是日妇女多燃香祈于织女,以乞其巧。有诗描写了妇女乞巧的情景:“闺女求天女,更阑意未阑。玉庭开粉席,罗袖捧金盘。向月穿针易,临风整线难。不知谁得巧,明旦试相看。”妇女乞巧时有两条禁忌,其一为只能提出一个愿望;其二为三年后方可对他人言说。
李隆基今日一反常态,起床用膳后即入霞飞殿召来群臣议事,如此忙乎一日,到了月上东山时犹在忙碌。杨玉环这些日子与李隆基朝夕不离,乍遇此独居的时辰,竟然有些寂寞难忍。自午后开始,她多派身边宫女前去打探皇帝行踪,不断得到“圣上正与大臣议事”、“圣上赐宴群臣”等讯息,她只好强忍着等待。
晚膳之时,她实在没有胃口,伸箸夹菜终又放下,竟然不肯吃饭。身边宫女眼见此状,知道她不知何故又使出了小性子,皆小心翼翼地不敢招惹她。
月上中天的时候,山间的清凉愈加细密,与月光清辉相映,使那天上的月宫也有了清凉之意。杨玉环遥望天上银河,心中想象牛郎织女正在那里缠绵不已,若天上一日地下一月,则他们在鹊桥上相会的时候实在短暂。匆匆一见之后,又是一年的等待,这种思念也太折磨人了。
杨玉环正在庭间漫步、胡思乱想的时候,高力士匆匆入内,到了她面前躬身说道:“娘子,圣上此时在长生殿等候,让老奴前来相请。”
杨玉环幽幽说道:“这里很好,为何要到那里呢?”
高力士道:“长生殿居于山腰之中,最宜赏月。瞧圣上的意思,想请娘子前去赏月呢。”高力士不知杨玉环此时正在使性子,犹老老实实回答。
“此时非中秋节,赏哪一门子月呢?请高将军转禀圣上,就说妾不过去了。”
高力士着急地说道:“娘子……娘子不去?这如何可以?”
杨玉环“扑哧”一笑道:“瞧高将军的着急样儿。难道圣上所言皆为圣旨吗?譬如眼前之事,我若不去,就是违旨吗?”
高力士老老实实地答道:“圣上金口,那是不可违旨的。”
“哼,我今日偏要违一回旨呢?”
高力士此时捕捉到杨玉环眼中闪烁着调笑的神色,心中有些明白,遂笑道:“娘子违旨许是不当紧,然老奴传旨不成,圣上就会怪罪老奴了。娘子莫非不恤老奴受罚吗?”
杨玉环此时娇声一笑道:“高将军待妾慈爱有加,妾如何敢为难高将军呢?我们这就走吧。”
长生殿建于九龙汤之南的山冈上,地势较高,凌于诸宫殿之上。其间有一条石板甬道相连,杨玉环居于步舆之上仰头望天,就见甬道之上松柏树叶密密匝匝,月光的清辉从松针柏叶间凌乱地散入,顿有斑驳之感。她的心里在琢磨皇帝的举动:哼,整日不来理我,这会儿想起我了,又来这山冈上赏什么明月,到底弄什么玄虚?
长生殿的庭院里月光下泻,将院内照得一片银白。院内未点任何火烛,杨玉环借着月光,就可清晰地瞧见居中的几案上已陈满瓜果酒馔,猛然想到今日为乞巧节,莫非皇帝要在这里陪自己乞巧吗?她想到此节,白日里的委屈顿时烟消云散,心中满是对李隆基的依恋之情了。
高力士将杨玉环让至案前上的胡床上坐定,然后说道:“请娘子少歇,老奴入殿禀报圣上。”
杨玉环道:“不用禀报,我自去便了。”
高力士道:“圣上如此吩咐老奴,请娘子坐定即可。”
杨玉环不再坚持,就斜倚在胡床之上眺望空中的明月。四周万籁俱寂,唯闻山间的松涛之声阵阵。杨玉环闻此涛声,心中生出了一丝恐惧之情,暗暗想到皇帝让自己独坐院内,他又待在殿中不出来,他到底何意呢?
就在杨玉环纳闷的时候,一双大手缓缓抚过杨玉环的发间,杨玉环一下子就闻出了熟悉的味道,故作矜持不做声。李隆基将双手移至她的双肩之上,口唇俯在她的耳间轻声道:“玉环,此景还算美妙吗?”
杨玉环闻此声音,白日里的委屈顿时冰融雪消,她伸手捉过李隆基的双手抚于自己胸间,喃喃说道:“三郎,妾一日不见,思念得紧啊!”
李隆基顺势与其并坐在胡床之上,将右手绕过她的头间,然后环于其腰肢之上,微笑着问道:“我们不过一日未见,想那天上的牛郎织女一年不能见,不过此时在鹊桥上执手相望一回。我们与他们相较,那是何等的幸运啊。”
杨玉环顺势将头颈伏于李隆基的胸间,闭目说道:“妾不慕神仙,唯盼此时。三郎,答应妾的心愿,此生不离不弃,一直陪伴妾之身边。”
“嗯?妇人于乞巧节之时,唯祈自己心巧手巧,你为何有此心愿?”
“妾心巧手巧又如何?若与心爱之人相伴一生,妇复何求?”
此时月色更为皎洁,李隆基闻听杨玉环透出如此心语,心间轻颤。他扶着杨玉环的身子坐起,左手轻轻搬动其肩以视其面,就见杨玉环微闭的双目中似有晶莹泪光,遂叹道:“玉环,我们那日在莲花汤中说话,你似责我多爱。唉,不知何故,自从你到了我的身边,我的心中再难有他人身影,唯被你的身影充满。我今日白天刻意不见你,心中也是思念难忍。我现在就想告诉你,唯今生一世,我们须相伴一生,勿复分开。”
杨玉环闻声睁开眼睛,脸色顿时变得灿烂,泪眼也变为圆圆笑目。然此笑容很快凝固,其又轻轻叹息道:“唉,陛下后宫佳人数千,妾如此奢求一生相伴,是过于执拗了。”
李隆基微微一笑,腾出手来从身后取过一物,将之交于杨玉环手中,柔声说道:“嗯,你瞧瞧此物吧。”
杨玉环好奇地接过此物,借着月光仔细打量。就见此物似为黄金打就的方形盒子,上面镶满了珠玉,上下两片有钩相连。杨玉环再视李隆基,就见他那温润的目光正示意自己打开盒子,她于是轻掀上盖,就见盒子里放有一支金钗。
杨玉环见之轻轻叹道:“陛下所赐钗钿何其多也,今日再赐此钗,莫非想让妾就此戴上吗?”
李隆基缓缓地摇摇头道:“此钗与别物不同,可做今晚的见证。玉环,我今晚对着天上的明月,再以此物为证:今生今世,我们毋得分离。”
杨玉环此时方悟李隆基是夕的真实心意:他要借牛郎织女相会的甜蜜时机,来向自己宣示他庄重的誓言。那一时刻,杨玉环沐于皎洁的月色之中,心中鼓荡着柔情蜜意,只觉得天地之间唯有二人的浅浅呼吸声,于是纵体入怀,喜极而泣。
李隆基与杨玉环就在月色中的长生殿共盟誓愿。那些暂避一侧的宫女此时也未闲着,她们在殿内持烛各捉蜘蛛,闭于小盒中。待拂晓之时,方才悄悄开盒观察其中蛛网的疏密程度,若网密则言此女今岁巧多,而稀者则少。此法渐渐流出宫中,此后每至乞巧节,民间妇人也辄取蜘蛛入盒,从而以蛛网乞巧。
韦坚自从领旨通渠凿潭,倒是倾尽全力。其一年之前,先是征发丁夫工匠,对江淮至长安的运河全线进行了一次疏通,既而又开始修建长安至渭水的沟渠,再在禁苑之北开凿广运潭。到了这年深秋时节,渠道及深潭大模样已成。韦坚心中甚喜,这日邀来好友李适之沿渠观摩。
李适之为太宗皇帝长子李承乾的孙子,当初李承乾因与侯君集等人有谋逆之举,由此失去太子之位并被废为庶人,全家迁至黔州。然李承乾毕竟为太宗皇帝的长子,其于贞观十九年病死之际,太宗皇帝还为之废朝,并诏以国公之礼葬之。此后李适之之父李象官至鄂州别驾,到了开元年间,李适之渐为三品官员,现任刑部尚书。
李适之为人豪爽,公余爱与贺知章、张旭等人赋诗聚饮,其酒量甚宏,向在京中闻名。
他们行到广运潭开凿工地之旁,李适之凝目细观,心中有了计较,遂说道:“子全,此潭造得有些不妥呀。”
韦坚本来对自己的杰作甚为得意,闻言急问道:“适之兄为何有此观感?有何不妥呀?”
“此潭为何与那禁苑北墙相隔甚远?”
“适之兄又非不知。广运潭建好之后,须引浐水东流注入潭中,其水势甚大,万一水势扰了禁苑,岂非大罪?”
李适之微微一笑道:“子全呀,我若教你一个妙法,由此使圣上龙颜大悦,你该如何谢我?”
韦坚答道:“适之兄智计百出,愚弟心服口服,若有妙计,谢物任兄随便指出。”
“嗯,你知我好酒,近来觉得剑南烧春酒味道不错。若此计能成,你须以百坛烧春酒谢我。”
“呵呵,百坛?适之兄胃口好大。哦,你与贺公一帮酒友连日斗酒,莫非近来美酒缺乏了吗?好吧,只要此计能成,愚弟答应就是。”
“哈哈,此计若成,得以换来百坛美酒,归根到底,还是你占大便宜。”
“适之兄不要卖关子了,请说吧。”
“嗯,看到禁苑里的望春楼了吗?此楼建在禁苑北端,若人登此楼,其目力所及可至渭水之北。”
“愚弟知道。春日之时,皇宫之人可以登楼览景,故有此名。”
“是呀,你为何将广运潭开凿在此位置呢?若将此潭再向南延伸一些,由此与禁苑北墙相邻,岂不更妙?”
韦坚还是闹不明白如此开凿的好处,就懵懂问道:“适之兄,如此开凿有何区别呢?”
李适之叹道:“唉,我将话说到如此地步,你依旧不明白。子全啊,看来你枉自生了一副聪颖的面目。”他伸手向东指去,说道,“你将运河疏通一遍,届时天下货物可云集此广运潭中。有句话为‘若富贵不归故乡,若锦衣夜行。’届时货物集于此潭,若无人来观,又如何能显出你的手段呢?”
韦坚顿时明白了李适之的意思,大喜道:“好呀,届时请圣上登上望春楼,以观广运潭中货船,则圣上定会龙颜大悦。”
李适之微微一笑,说道:“对呀,你终于明白了。子全,此计能值百坛酒否?”
“值、值,太值了。适之兄,愚弟这就派人购酒送入兄府中。”
李适之捻须大笑道:“哈哈,能以片言换来百坛美酒,如此好事若能天天都有,岂不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