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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节

      围在司徒征程身边的契丹武士还有七八十人,这些人都是耶律极和耶律延奇的亲兵,他们是精锐的契丹狼骑中的精锐,他们要保护的人一个死了一个逃了,所以他们必须将那个杀神一样威猛彪悍的汉军将领拦下来,将他砍成肉泥。

    司徒征程一刀横扫,百多斤沉重的陌刀呜的一声,将三名契丹武士拦腰斩断。人的上半身和下半身忽然间分开,从腰畔齐刷刷的被斩开。失去了支撑的上半身噗的一下子扑到在地上,而这个时候被一刀两断的人却还没有死去。被切开的人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双腿又往前跑了一两步才倒下去,然后他看到了自己的屁-眼。

    这不是一个笑话,绝对不是。

    战场上没有笑话,只有惨烈至极的血腥杀戮。

    司徒征程的陌刀很沉重,所以舞动起来一点也不花哨,看起来也并不漂亮,比起幽州城里红尘楼里跳剑舞的舞娘那妙曼的舞姿要难看的多。不漂亮,所以杀起人来才更快。他的刀法很直接,很粗野,很霸气。

    司徒征程一刀前刺,厚重的刀锋一大半都刺入了对面那名契丹武士的胸口里。厚厚的刀身硬生生的将那契丹武士的心脏撕开,左心房和右心房中间隔着一层冰冷的钢铁。这个契丹武士缓缓的低下头,看着那柄刀,在自己胸口上猛地一转然后抽了出去,然后,他看到一个巨大的血洞在自己的胸口上出现。那血洞好大,大到能让一个人的拳头穿过去。事实上,确实有一只手掌从他胸前的血洞里穿了进去。

    那手掌是他自己的,他的手摸索着探进了胸膛上的血洞里,在里面麻木的触碰着,然后,他的身子猛然间僵住。当一个疑问在他的脑海里出现的时候,他的生命也到了尽头。

    我的心呢?

    死前,他这样想。

    他没有摸到自己的心。

    司徒征程收刀,然后横向拍了出去。刀身横着拍在一名契丹武士的脸上,巨大的力度直接将这名契丹武士的脸上器官都拍没了。鼻子碎了,颧骨碎了,两颗眼球嘭的一下子从眼眶里爆裂,红的,黑的,白的从眼窝里流出来。牙齿断裂后大部分都被他吃进了自己的食道里,就那么卡着。

    大脑被重击瞬间击毁,脑子里的画面完全定格在那面刀派过来的瞬间。当他倒下去的时候,他脸上的五官还能分辨出来的,只是那一对幸免于难的耳朵。可是,有血,浓稠的血从他的双耳中缓缓的流了出来,也不知,血中夹杂着的白色浆糊一样的东西,是什么?

    一名契丹武士看准机会,弯刀劈在司徒征程的后背上,巨大的力度下,司徒征程厚重的铁甲都被切开了一道看起来狰狞的口子。同时被切开的,还有他的后背肌肉。他的身子往前一阵踉跄,脚步乱了,但是他却异常冷静的拧身挥刀将偷袭自己的那名契丹武士的头颅削掉送上了半空。

    又一名契丹武士冲过来,弯刀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直取司徒征程的咽喉。

    躲得过去吗?

    这是司徒征程脑子里想到的一个问题,接下来他脑子里闪过的第二个念头是,死就死了吧,老子值了。

    他没有死,因为有几支弩箭贴着他的脑袋飞过去,将那名契丹武士射死。连续的打击,让那名契丹武士的身子连连后退,挥出去的弯刀堪堪触及到了敌人的咽喉,却只割裂了浅浅的一层肌肤。

    刘凌的亲兵从四面汇集过来,一边奔跑一边用神侯连弩射杀那些契丹武士。当弩匣里的箭射光之后,他们果断的将连弩丢在地上。然后抽出他们配备的百炼横刀,狠狠的撞进契丹武士对司徒征程形成的包围圈里。

    司徒征程的身上最少有十几处伤口,最深的就是他后背上一道几乎能看到脊椎骨的裂口。但是这没什么,能活着,就好。两名汉军士兵扶着他坐在那张石头桌子旁边,坐在那个被血涂满了的石头圆凳上。在圆凳的两侧,各有一半耶律延奇。

    司徒征程艰难的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慢慢的抬起头看向远处。

    在视线到达的地方,他看到了,那风中猎猎作响的火红色战旗下,伟大的汉王殿下身穿一身黑色的铠甲,手中擎着那柄湛蓝色的刀。

    他还看到了,那头纯黑色的巨大的豹子,飞跃着将一名契丹狼骑从马背上扑下来,巨大的爪子拍下来,那名契丹武士的脸上……不,他没有了脸。

    恍惚中,司徒征程仿似看到,在那黑豹的身边,那匹火红色的特勒膘上,一条神龙腾空而起,撕裂了每一个敌人的心。

    第四百三十章 为了什么杀人

    卓青战抹了抹嘴角上的粘稠的血,对着不远处正在看着他的赵大咧嘴笑了笑,牙齿上都是血丝,白色和红色夹杂在一起,为何那般的狰狞?

    因为,他刚刚咬死了一个契丹武士。

    从契丹人对沧州发动了强攻到现在,仅仅过去了两个多时辰,守城的五千汉军士兵还剩下不足一千人,而城下,则堆积着超过一万具契丹人的尸体。赵大让沧州的郡兵做预备队而让汉军士兵顶在城头上,卓青战知道这是汉王殿下的命令,所以,他的心里有一股火在燃烧,不是怒火,而是沸腾的血液。

    汉王殿下是不想让那三千多名郡兵们全部战死,但是卓青战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汉军兄弟们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去。他知道战争到了这个时候必须留下预备队顶住敌人的洗一次狂攻,但是他自己却不能缩在汉军兄弟们的身后畏缩着颤抖。哪怕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读书人,是一个从来没有杀过人的书生。

    当他意气用事的冲上城头的时候,刚好看到一名爬上城墙的契丹武士挥刀砍向赵大的后背。他嗷的叫了一声,一股兽性从他的血液里强势的钻了出来,瞬间占据了他的整个身心,他大吼着冲上去用肩膀将那名契丹武士撞到在地。他骑在那名契丹武士身上疯狂的砸着,打着,拳头上都是血。但是他很快就被那名契丹武士从身上掀翻下来,然后被弯刀的刀柄砸中了鼻梁,神情一阵恍惚。

    然后,他看到了那名契丹武士举起弯刀朝着自己刺下,求生的本能让他的潜力最大限度的发挥出来。他猛地一翻身,将那名契丹武士推到。然后扑上去抢夺那柄弯刀,他的力气不如契丹武士大,渐渐的又开始被敌人占据了上风,这个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卓青战竟然没有一丝犹豫,一口咬在那名契丹武士的咽喉上。

    当他吐掉嘴里的一大块血肉的时候,那名契丹武士已经咽了气。或许他一直到死都不会明白,为什么这样一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汉人会爆发出这样的野蛮力量。

    能咬死人的人,还是人吗?

    是的,他只是一个不想死的人,一个不想被外敌杀死的,不想被野蛮的敌人将家乡破坏了的人。但是从这一刻开始,他的人生轨迹已经开始转变。赵大伸出手,将卓青战从地上拉起来。

    他黑色的监察院制服上都是血,他手里的横刀已经砍出了缺口,他的手在微微的颤抖着,他的力气几乎已经耗尽,但是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畏惧,甚至还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淡淡的笑容。

    为什么这种笑容如此熟悉?

    卓青战努力的想了想,于是恍然。

    那是自信的笑容,他在汉王殿下的脸上总是能看到那种淡淡的自信的笑。汉王是自信的,所以他手下的每一个人都是自信的。

    “干得不错,破敌都不如你。”

    赵大看了一眼城外第四次退回去的人潮,喘了口气说道。

    “破敌?是谁?”

    卓青战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问完了这句话之后他感觉胃里一阵痉挛,翻江倒海一般的难以忍受,一张嘴吐了起来。一直到胃里已经没有了一点东西,蹲在了地上的他身子佝偻着颤抖着,脸色惨白如纸。

    赵大从身边的监察院护卫手里接过水袋递给卓青战:“破敌是王爷养的那只大黑豹,能将人轻而易举的撕成碎片。你的牙齿不如破敌的尖利,但咬人的劲头一点也不比破敌小。”

    卓青战喝了一口水,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

    “读书人动刀动枪的已经有辱斯文,不知道圣贤门下还收不收我这样的假读书人。”

    卓青战靠着城墙,四肢没有一点力气。

    赵大哈哈笑了笑,挨着卓青战的身子靠着城墙坐下来说道:“有句话说的好啊,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是君子,圣人门下都是君子,所以你还是一个读书人,一个动口远比动手犀利的读书人。”

    卓青战瞥了赵大一眼,发现这个平时看起来冷冰冰的监察院指挥使大人不但阴冷灰暗,而且很可恶。

    “血什么味道?”

    赵大眯着眼睛问。

    卓青战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下意识的回想了刚才那种惊心动魄的感觉,刚一想,胃里就又开始抽搐。干呕了几口酸水,卓青战闭上眼,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什么,却不是回答赵大的问题。

    “你在说什么?”

    赵大问,卓青战闭着眼喃喃着,依然不理他。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

    原来这蠢书生竟然在背书!

    赵大哈哈大笑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些都不是你现在要做的,在修身之前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你知道吗?”

    果然,卓青战睁开眼睛,思索了一会儿问道:“是什么?”

    赵大站起来,看着外面正在集结的契丹人的队伍说道:“活着,哪怕吃人肉喝人血,也要活着。”

    城外的契丹人正在准备第五次进攻,两个万人队从黑压压的大军中分了出来,开始朝着沧州城这边移动。从城墙上看下去,两个大大的整齐的方阵缓缓着移动,如同两块厚重的黑色云朵,压的人几乎喘不过来气。目力够好的话,能看出那两个巨大的方阵,是由十个小方阵组成的。而十个小方阵,则是由一百个更小的方阵组成的。

    不过这些,在赵大眼里都没有一点意义。

    总之又来了很多敌人,还要接着杀下去。

    身后的监察院护卫递过来一柄崭新的横刀,赵大接过来掂量了一下分量,发现稍微有轻。低头看了看,还抹着牛油的横刀散发出一种幽暗的色彩,在刀柄上砸着一行小字,大周武德,冠绝天下。

    原来是大周的制式横刀。

    赵大从腰畔掏出一柄黑色的小小匕首,在那柄横刀刻字的位置上戳了两下,于是,那个周字就再也看不出来了。将横刀放在城墙上,赵大神色庄重的,肃穆的,在刀身上用那柄锋利的不像话的匕首刻下了一个字。

    汉。

    “在这里看着,如果登上城头的契丹人不过百人,就不要动用预备队。这是今天的第五次进攻了,才晌午而已,谁知道契丹人会不会连续不断的攻下去。如果到了晚上契丹人还没有退下去,预备队不想上也得上了。”

    赵大对卓青战脸色平静的说道。

    卓青战摇了摇头道:“到不了晚上的,王爷一定会赶回来。”

    赵大饶有兴趣的看了卓青战一眼,不明白这个家伙对王爷的信心,竟然一点也不比自己弱。赵大知道,天黑之前王爷肯定会赶回来的。同时回来的,还会有杨业那数万大军。只需从侧翼给契丹人施加一些压力,契丹人就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攻城了。当然,前提是他们这些人必须活着等到王爷回来。

    连发火弩车只剩下了一架,已经装填了弩箭。狼牙拍还能用的只剩下了三成,石头和滚木沸油都不多了,最让人省心的却是那一锅锅臭气熏天的粪汁,看样子货源很充足。赵大不无恶意的想到,由此可见沧州城里的百姓为了家园不失也是贡献了很大力量的。

    想了想,赵大改变主意说道:“调二百名弓箭手上来吧,远距离的打击力量太弱了,总不能就那么看着契丹人大模大样的走到城墙下。”

    他说的是实情,汉军的弓箭手,已经死绝了。

    给汉军的准备时间并不多,契丹人的第五次攻势异常猛烈的扑了上来。如果从天空中看下来的话,或许看到的景象是一群黑压压的蚂蚁在啃一块脏兮兮的面包。

    也不知道契丹人是不是心眼被堵上了,还是坚持着自己的骄傲。进攻一直在东门,西门和北门展开,而没有封死的南门却一直没有一兵一卒冲过来。对于契丹人这样的良好品质,赵大还是不吝赞美的。

    真他妈的白痴啊。

    他并不知道,自信的,骄傲的耶律极在离开大营之前下达了一条命令,沧州南门不要破坏了,他得胜回来是要从那里进入沧州城的。

    城墙上的弓箭手开始射击,很快就又被城下密集的羽箭压制的抬不起头。扛着云梯的契丹武士真的好想蚂蚁一样,饿疯了一样往城墙上爬。一架一架的云梯被推倒,但是更多的云梯立了起来。很快,第一个爬上城墙的契丹人嗷嗷的叫着,宣告最惨烈的肉搏战开始。而他,在完成了自己的角色扮演之后被一名汉军冷冷的刀锋砍下了脑袋。

    赵大回身看了看,身边的监察院护卫已经只剩下十来个人了。

    他笑了笑:“走,跟我去杀人。”

    那些监察卫点了点头,举起刀:“杀光他们。”

    不激动,不恐惧,平静的好像没有感情。

    他们没有感情吗?

    没有感情,何必站在城头上杀人?

    第四百三十一章 残阳如血

    ps:真诚的感谢蔚宁襄如此威武霸气的打赏!感谢半步沧桑大大的章推,感谢素食,亚热带的早晨,汉库克的情话的打赏!感谢你们!

    越来越多的契丹武士顺着云梯爬了上来,城墙上的守军开始变得乱起来。弓箭手抬不起头来还击,而契丹武士上了城墙之后他们的安全也无法得到保证。

    赵大的身子虽然还没有彻底恢复,但是装了一年多的残疾人也没有让他真的变成了残疾。他的手依然稳定,杀起人来依然熟门熟路。但杀人可不是一件很轻松惬意的事,尤其是当杀的人超过一定数量之后,还是会累的。有人说杀人一定会上瘾,因为那是一种血腥的刺激。说这话的人不一定杀过人,他说的这个论调也不能肯定是不是正确的,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城墙上的守军已经杀人杀到麻木了。

    赵大手里的制式横刀再一次砍得布满了缺口,看起来倒更像是一把钢锯。磨刀不误砍柴工,赵大却没有时间磨刀更没有时间换刀,因为只要他的手一停下来杀人的动作,就会有无数人来杀他。

    赵大坚信自己不会轻易的死去,他是要跟着汉王殿下开创出一番不世之功的,怎么能就这么轻易的平淡的死在沧州城墙上?为了自己坚信的那件事,所以更要坚持下去了。杀人的刀子不再锋利,他的眼神却依然锋利如刀。

    他身边的监察院护卫还剩下六个,这是六个监察院四处护卫中实力强大的银衣。六个银衣联手的话,如姬无名这样的人都未见得能保证轻易取胜。但是在没玩没了的杀戮中,他们的精力和体力正在被转磨一样逐渐的磨去。

    一群冲上了城头的契丹武士嗷嗷叫着冲向不远处的十几名汉军弓箭手,这些手里只有一张弓一壶箭的汉军士兵是挡不住那些如狼似虎的契丹人的。近战,是弓箭手的噩梦。只有三四个弓箭手来得及射出羽箭,那些契丹人就冲到了他们身前。弯刀划出一道道冷冽的弧线,切开一具一具火热的肉体。

    血比雨水还廉价,薄薄的皮甲根本就挡不住契丹人手里锋利的弯刀。很快,这十几名汉军的弓箭手就被七八名契丹武士斩杀了干净。踩过脚下还冒着热血的尸体,契丹人朝着下一群汉人冲了过去。

    那是一群没有穿铠甲的汉人,一身黑衣,面容冷淡。

    不知道为什么,杀人如麻的契丹武士在看到那七个黑衣汉人的时候,心里没来由的突突起来。那七个人,看起来并不狰狞,只是为何那般冷冰冰的没有人气,倒更像是地狱里钻出来的锁魂鬼差似的。契丹人不一定信奉有阴曹地府,但却一定信奉强者为尊。在他们越来越恐怖的视线里,那七个黑衣人干净利落的,简单直接的开始杀人。

    这些黑衣汉人杀人,动作不花哨,不漂亮,简单甚至有些粗暴。他们的动作机械一样精准而简洁,每一刀都会命中要害,从不浪费一分力气。能一刀杀人,绝对不会再去浪费力气出第二刀。不同于其他士兵那样杀死的人往往会支离破碎,倒在那些黑衣人脚下的尸体,看起来都很完整,甚至连血流的都不多。

    割破咽喉气管,不一定要割破了动脉。

    刺穿了心脏就能杀人,不一定非得将人一刀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