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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4节

      林元芳冷哼一声,道:“他们拥护楚欢,便是乱臣贼子,与造反无疑,如果他们当真效忠朝廷,就该将楚欢勒死,只要楚欢一死,西谷关大可以打开。薛大人现在考虑西北百姓无粮可食,就算真的打开西谷关,让粮食进入西北,那些粮食楚欢也不可能用来救济灾民,只会当做军粮,兴兵谋反,如此一来,岂不是养虎为患?”

    薛怀安别过脸去,怒容满面,并不理会。

    太子淡淡道:“你们同殿为臣,各抒己见,都是为国谋事,不必争论。”忽然想到什么,问道:“父皇现在如何?”

    后花园一片狼藉,只是皇后被挟持,众人一时没有功夫顾及,只派了几个人在花园守卫,此时太子提及,众人顿时想起,太子却已经转过轮椅,往居仙后殿而去。

    第一六八五章 盲眼

    众人到得后殿,尚未进入花园,却瞧见琉璃斜坐在一张椅子上,身上披着一件轻薄的长纱,美丽的脸庞一片苍白,一双碧眸依然带着惊恐之色,听得脚步声响,才微微抬头,见到太子等人过来,似乎想要起身来,只是动了动,却没能起身。

    太子急忙上来,道:“琉璃,你怎样?”

    “殿下……!”琉璃声音带着惶恐,看上去虚弱无力,等到太子过来到他身边,她才伸手,太子握住她手,见她情状,知道是受惊不小,安慰道:“不要害怕,刺客已经离开。”

    琉璃眼中泛出泪花,只是轻轻点头,并不说话。

    “你先回去歇息。”太子柔声道:“一觉醒过来,便什么都忘记了……来人,护送夫人去歇息。”等到琉璃离开之后,这才领着众人进得花园内,虽然之前众人大都不曾来过此处,可是看到眼前的景象,却也是大惊失色。

    只见到整个花室之内,支离破碎,无数名贵的奇花异草,都已经是不复存在,碎叶残枝充斥在整个花室之内,中间安置皇帝尸身的玉台,也已经是碎裂成多块,斜倒在地。

    太子脸色冰冷,薛怀安瞧见,禁不住道:“这……这里到底发生了何事?”他是一介文人,不通武道,很难想象花室之内的惨状,乃是武技所为。

    “圣上在哪里?”周庭扫视一周,不见皇帝遗体,皱起眉头,好在边上有人已经上前道:“禀太子,圣上已经移至侧厢……!”

    太子点点头,那人又道:“除了圣上,这里还发现一人……他身受重伤,不能动弹,也正安排在侧厢,他似乎……似乎有话要说。”

    太子并不犹豫,转过轮椅,“带本宫去!”

    那人领着太子一行人到了后殿的一处侧厢外,厢门外两名武士守卫,见到太子过来,俱是行礼,太子吩咐打开门,进了去,身后众臣便要跟进去,太子却是抬起手,道:“你们在外等候。”也不等众人多言,进了门去。

    那名护卫跟在太子身边,进到屋内,领着太子到了一张长桌前,那长桌被收拾干净,此时一人正躺在长桌之上,双目紧闭,身上用一件纯黑色的大氅盖着,头上兀自带着黑帽,面蒙黑巾,太子靠近之时,听得此人微弱的呼吸,身体也在微微动弹,皱起眉头,问道:“此人是谁?”

    那护卫拱手道:“刺客逃脱之后,我们在花园之内发现了此人,他看来身受重伤,方才口中还有声音,似乎想要说话,这会儿却好像说不出话来。”

    太子扫视那人一番,若有所思,神情冷峻,抬手指着那人面上黑巾,“掀开面巾,瞧瞧到底是谁!”

    护卫探手过去,扯下了那人的面巾,太子看到那人脸庞,失声道:“义……义国公……!”

    这人看上去颇为苍老,面皮褶皱,颌下一绺白须,只是唇边却是沾着血迹,面色苍白可怖,此刻太子却是清晰看见,此人脸上的褶皱,竟似乎在微微抽动,眼角和嘴角更是抽动的十分明显。

    他脑中飞转,立刻想到楚欢先前在皇后寝殿所言。

    楚欢声称神衣卫督乃是义国公轩辕平章,先前太子只是将信将疑,只以为楚欢是针对轩辕绍,所以将轩辕平章搬出来。

    可是此刻见到轩辕平章竟果真出现在眼前,立时便觉得楚欢所言未必是空穴来风。

    太子立国伊始,便被皇帝册封为帝国的储君,身处权力中心地带,对神衣卫的了解比之其他人自然是了解的多一些。

    他自然清楚,立国之后,皇帝并没有打一开始就设立神衣卫衙门,神衣卫其实蜕变自刑部衙门,当时帝国刚刚在名义上平定了天下,可是无论是关外关内,大秦各道,依然有敌对残党作祟,特别是西北地带,亡国余党活动十分猖獗,这群人隐匿在暗处,官兵想剿也是难以找寻到。

    皇帝自然不允许有威胁帝国的势力存在,暗中在刑部衙门单独设立了一处机构,精挑头脑细密武功了得之辈,暗中搜寻残党。

    这支暗黑军团一开始隶属于刑部衙门,编制在刑部衙门也是有迹可循,而亡国余党神通广大,深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甚至收买过刑部衙门的官员,弄清楚这支暗黑军团的具体实力,此后刑部东窗事发,牵连一大批人,皇帝便开始单独设立了暗黑衙门,称为神衣卫,这已经是立国之后两年才发生的事情,自此神衣卫便成了不受任何衙司管辖,只受命于皇帝的独立衙门。

    也正是从神衣卫设立开始,谁也不知道神衣卫的编制究竟如何,神衣卫的薪俸,也直接由皇家内库拨给,不受制于户部。

    神衣卫设立之后,连建奇功,挖出无数的亡国余孽,一时间名声在外,随着帝国的稳定,神衣卫也从一开始专门用来对付亡国余党,渐渐扩大成监视朝野百官,成了一直让人谈之色变的恐怖衙门。

    神衣卫设立二十年,自然也不可能始终保持着神秘感,朝中少数人也渐渐知道,神衣卫设立了四衙,分别是青龙白虎玄武朱雀,每衙设立了一名千户,其下又有十二大百户,每衙各有三名百户,以生肖命名,至若其下还有多少编制,便难以得知,只是天下大事,神衣卫尽收其眼,于是便有风声传出,神衣卫虽然编制不多,却有诸多的外围编制人员,这些人并不属于神衣卫,却是神衣卫分散在全国各地的眼线,此后更是传出,神衣卫的总衙白楼之内,有着朝野百官的档案,生老病死,尽皆记载其内,皇帝也正是通过神衣卫,对帝国百官了如指掌,尽在其掌控之中。

    四大千户,十二大百户,声名在外,而唯一始终不为外人所知的,便是神衣卫督,太子亦是知道,神衣卫设立之后,便有一名神衣卫督统领神衣卫,据说神衣卫督坐镇白楼,神衣卫的行动,俱由卫督指派操控。

    神衣白楼设在何处,神衣卫督又是何人,从始至今,都成为神衣卫最大的谜团,便是帝国的储君,太子也是不明真相。

    只是他却知道,皇帝既然设立了神衣卫督一职,负责统领帝国第一大暗黑衙门,那么神衣卫督当然是深受皇帝的信任,应该是皇帝最大的心腹。

    为此太子曾无数次猜想神衣卫督的真实身份,却一直无法得出肯定的结论。

    此刻见到躺在长桌上的乃是轩辕平章,太子脑中思绪纷杂,想到从前种种,愈发地肯定,楚欢所言,只怕并无虚假,神秘莫测的神衣卫督,竟果真是义国公轩辕平章。

    轩辕世家为大秦的建立立下了汗马功劳,乃帝国第一武勋世家,而义国公在朝中素来低调,与风光无限的安国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按照道理,皇帝最为亲近之人,自然是血脉子孙,神衣卫督的位置,应该由皇子担任,而神衣卫设立之时,汉王尚年幼,齐王甚至还没有诞生出来,唯一适合此位置的,自然是帝国的储君。

    然而皇帝并没有将神衣卫督之位交给太子。

    太子倒也想过,皇帝有没有可能将神衣卫督的位置交给轩辕世家,只是轩辕平章当时年过半百,而且身为帝国重臣,朝事众多,太子想一想却也觉得不大可能。

    现在轩辕平章近在眼前,太子才知道皇帝竟真的将神衣卫交给了这位老国公。

    太子凑近轻声道:“老国公,您现在如何?”

    轩辕平章乃是帝国的异姓国公,功勋卓著,皇帝早就对诸位皇子有过嘱咐,无论何时何地,见到轩辕平章,都要以晚辈对长辈之礼相待,不可自持皇子身份,轻慢轩辕平章。

    轩辕平章身体微动了动,一只手似乎要从黑色大氅之中挣脱出来,可是却显得十分吃力,上下眼皮颤动,似乎要睁开,却是小半天也没能睁开,沾着污血的嘴唇亦是微张微合,喉咙里发出低闷的声音,声音很轻,一时间也很难听出他到底想要说什么。

    “殿下,国公伤势很重。”护卫见得是义国公,亦是吃了一惊,他瞅着义国公微微颤动的嘴唇,凑近太子耳边,低声道:“殿下,国公的胡须,好像……不大对劲?”

    太子一怔,仔细看去,却果然发现,那花白的胡须乍一看去似乎是长在颌下,但是细看,却明显是粘上去,而且此刻已经有些脱落。

    他伸出手,捏着白须,轻轻一扯,便即将那胡须扯了下来,而轩辕平章的身体明显一颤,太子盯着手中的白须,眼中显出惊奇之色,随即皱起眉头,终于道:“国公,您是否有话要说?您究竟想说什么?”

    “殿下,国公已经无法说话。”护卫低声道:“是否寻御医前来诊治?”

    太子将白须放在掌心,合手握拳,见得轩辕平章伤势如此之重,自然是想到了罗多。

    轩辕绍追杀楚欢不成,回来自然是向太子禀明实情,告知罗多出现,救走楚欢,更是抓走了青龙,在皇后寝殿之中,太子见到罗多,便知他是轩辕绍口中那名救走楚欢的高手。

    连轩辕绍都无法应付,太子自然知晓罗多武功非凡,此刻见得轩辕平章如此惨状,便想到十有八九是罗多出手将轩辕平章击伤。

    太子若有所思,忽然间看到轩辕平章眼睛睁开,顿时欣喜,但是很快却发现,轩辕平章一双眼睛全无神采,黑色的瞳孔竟然毫无光彩,凑近问道:“国公,本宫在此!”

    义国公连挣扎的动作都很小,一双眼睛只是翻动,太子见状,愈发奇怪,忍不住伸手在轩辕平章眼前挥了挥,那瞳孔毫无反应,心下骇然,惊道:“国公,您……您眼睛瞧不见了?”

    第一六八六章 猜字

    轩辕平章眼睛虽睁开,却已经目不能视。

    太子心下惊骇,探手掀开盖在轩辕平章身上的大氅,只见得轩辕平章身上穿着黑色的长袍,长袍多处残破,自然是与敌人对阵之时所致。

    只见得轩辕平章一只手在微微抽搐,手背之上,却有如同刀锋划过的伤口,只不过这伤口极细且小,明显不是刀具所致。

    “你看这里!”太子指着轩辕平章的手背,“你瞧出这是什么所伤?”

    护卫凑近过来,瞧了一眼,低声道:“殿下,这伤口明显是刚出现不久的新伤,先前卑下就已经发现,而且这样的伤口,在国公身上并不止一处。”

    “哦?”

    “所能见处,至少有五处这样的伤口。”护卫道:“刚发现国公之时,国公身上覆盖了一层的枝叶,卑下一开始还以为这样的伤口是被枝叶划伤,但是现在看来,恐怕并非如此。”

    太子皱眉道:“这是什么样的武器?”

    这名护卫在近卫军中也算是见多识广之人,犹豫了一下,才轻声道:“回禀殿下,若是以卑下之见……这并非武器所伤!”

    “不是武器所伤?”太子一怔。

    护卫道:“卑下也曾读过《百兵谱》,对各样武器略有所知,可是……记忆之中,确实没有见过此等武器,或许是卑下孤陋寡闻也未可知,卑下看上去,倒觉得……觉得……!”

    “觉得什么?”

    “倒像是叶子所伤!”

    “叶子?”

    “便是花草的叶片。”护卫硬着头皮道:“卑下先前找了一些叶片比对过……!”说到这里,已经从身上取出两片叶子,那叶子宛若柳叶,“数十种叶片之中,这种叶片十分契合,放在伤口处,正好纹丝不差。”

    太子拿过一片叶子,放到轩辕平章伤口处,竟果然十分契合,变色道:“如此说来,伤害国公的,难道是这几片叶子?”

    护卫道:“卑下也是很难理解。卑下也听人说过江湖之事,说有奇人异士飞花摘叶夺人性命,只是却从未见过,而且这种事情,卑下一直以为只是传说而已……!”他眼眸深处,已然显出惊骇之色,低声道:“但是现在看来,飞花摘叶伤人,并非传说。”

    太子倒并不觉得奇怪,只因轩辕绍之前对他已经说过罗多的厉害,他早有心理准备,而且花园的狼藉他也瞧过,那绝非普通武者所能破坏,此时听说飞叶伤人,并不为异。

    那护卫又道:“不过国公最严重的伤害,并非是这几处伤口。”

    “伤在何处?”

    “国公的胸口,明显是被严重重击过。”护卫犹豫了一下,瞧了轩辕平章一眼,只见轩辕平章此时却并无动弹,而且喉咙里的声音也已经停止,倒似乎也在聆听护卫说话,护卫拱手道:“国公爷,卑下得罪了……!”探手小心翼翼掀开轩辕平章胸前衣襟,太子瞧了一眼,脸色便即沉下去,只见到轩辕平章的胸口,竟然深陷下去,就如同被铁锤重重砸入进去,心知轩辕平章肋骨必然是断折,换做一般人,只怕早已经一命呜呼。

    “这是国公最重的伤势。”太子皱眉道:“如此看来,飞叶伤人,只是轻伤,并没有重创国公……!”

    他话声刚落,却见得轩辕平章的手已经抽动起来。

    轩辕平章显然是竭力让自己的手掌动起来,此时又听到轩辕平章的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音,护卫轻声道:“殿下,国公似乎想说话!”

    太子心下有些焦急,轩辕平章此时说话,必然是十分重要的信息,可是偏偏轩辕平章受到重创,不但身体无法动弹,眼睛也瞎了,口不能言,见轩辕平章两指挑动,顿时明白亦是,吩咐道:“快去取纸笔来……!”想到什么,摇头道:“取纸墨便可。”

    瞧轩辕平章现在的样子,莫说执笔写字,只怕连笔也拿不起来。

    护卫取回纸墨,太子使了个眼色,护卫自然明白意思,将白纸铺在轩辕平章的手底下,小心翼翼在轩辕平章食指之上蘸了墨汁。

    轩辕平章手臂艰难移动,每移动一分,就似乎是跋涉了十万八千里,他显然是竭力想要书写,可是写出来的字迹绵软无力,弯弯曲曲,忽然间手指一停,不再动弹,太子见上面字迹,明显尚未完成,皱起眉头,护卫凑近过去,检查了一下,才低声道:“殿下,国公……国公好像昏迷过去,不过还有气息。”

    “快去传御医!”太子沉声道,两指捏过白纸,放在眼前,乍一看去,倒像是个“门”字。

    见轩辕平章再无动静,太子出了侧厢,门外众臣正在等候,见到太子出来,纷纷上前来,太子扫了一眼,道:“周纳言,几位部堂随本宫来!”

    几名朝廷重臣随着太子到了内阁,太子开门见山道:“神衣卫督是义国公,楚欢并没有说谎!”

    众人都是微微色变,周庭问道:“那国公现在如何?”

    “身受重伤,已经传御医诊治。”太子将手中那张纸递给周庭,“周纳言,你们都瞧瞧,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字?”

    周庭躬着身子,双手接过,细细看了看,道:“这个字,好像并没有写完。”

    太子微微点头,“这是国公先前所写,只是他伤势极重,已经昏迷不醒,这个字并未完成,但是国公重伤之下,还要坚持写出来,必然是十分紧要,诸位大人想一想,国公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原来如此。”周庭又是看了看,才道:“乍一看去,这似乎像个‘门’字!”

    说话间,已经将纸张递给下手的林元芳。

    林元芳接过一看,点头道:“纳言所言极是,殿下,这应该是个‘门’字,只是不知接下来还有什么,其中变化众多,能演变出许多文字来……!”

    薛怀安从林元芳手中接过,细细看了看,皱眉道:“殿下,这未必是个‘门’字!”

    “哦?”

    薛怀安点着上面的字迹道:“敢问殿下,国公是以手指书写此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