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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节

      “我们知道你会回来用饭的,所以只是略用了些糕点,饭菜已经叫厨房备下了,现在就去吧。”柳慧在来到唐枫跟前后便说道。

    “好,那就去用饭吧,我们一家人一起用。”说着唐枫一手拉柳慧,一手拉着大玉儿往前而去,两个女人在他的身后相视一笑,也跟了上去,只有不明就里的绰儿见几个大人都笑吟吟的,挠了挠头,随后也咯咯地笑了起来。

    在陪伴着妻女用了饭,又在和女儿玩了一会之后,唐枫便让她们回去消息了。至于他自己却有着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办,那就是去看望袁崇焕,他受到了朝廷的责难,现在更是丢了官罢了职,是最需要朋友的时候,自己怎么也不能袖手。

    在带了解惑一人,唐枫便照着以前所知道的袁崇焕在京的住址而去。每位在边关的重要将领,他的家眷都会留在京城,既是对边关将领的奖励,也有扣为人质的意思。而作为辽东经略的袁崇焕在京城中也有着自己的一座宅院。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心理因素的关系,在来到袁府时,唐枫只觉着一种暮气,就是门前的那两只威武的石狮子也显得无精打采的。叹了口气后,唐枫才上前扣响了门环。

    “敢问这位公子是?”看到一个衣着光鲜的人出现在自家门前,那个看上去很是沮丧的门子满是怀疑地打量起他来,自从自家老爷因罪回京后,除了奉命问罪的,根本没有人再上门了,怎么今日却来了这么一位。

    唐枫和善地一笑:“劳烦你进去向袁大人通报一声,就说是辽东时的故人逸之来访。”

    “请您稍等。”那门子一听是老爷在辽东时的故人,才有些恍然,也只有那些同过生死的人,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来见自家老爷了。等不到半刻,一人已经急急地迎了出来,唐枫展眼一看,正是袁崇焕,只是他比起几个月前却苍老和憔悴了许多,只不到五十的他现在看上去却似乎是一个六旬的老人了,看来这次的打击对他的确很大。

    正当唐枫在心里叹息着的时候,袁崇焕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冲他行礼道:“罪官袁崇焕见过安平侯。”语气里满是辛酸和无奈。唐枫忙一把拉住了他的手道:“元素兄不可如此,你我情同兄弟,现在又是我来看你,就不要提什么身份了。”

    袁崇焕心里微有些感动,冲着唐枫一笑后,才带了他往里行去。两人来到了客堂之上,命人上了茶后,就只剩下他们两人相对而坐。一时间,唐枫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安慰吗?似乎这象是在揭袁崇焕的伤口,可除了这个,还有什么能说的呢?

    还是袁崇焕先打破了僵局:“听说你昨天娶了一个妻子,袁某没有前去道贺,实在是惭愧啊。”因为唐枫之前的话,他就没有再自称什么罪官了,但是也做不到象以前那样称唐枫的字逸之了。

    唐枫深深地看了一眼袁崇焕:“元素兄还是叫我逸之吧,无论你我今后是什么身份,我们之间的关系都不会变的。至于昨天的事情,其实该是我说抱歉才是,你来京这么多天,又受了这么多的难我都不知道,直到今天才从皇上那里得知你就要离开的事情。”

    “皇上……”袁崇焕微一愣,不清楚怎么和皇上拉上了关系,自己不是已经不被他看重了吗?这却给了唐枫一个切入点,他叹了口气道:“其实元素兄的事情我都是知道的,金人这次突然入侵,其实也怪不得你,什么人能保证自己一生都不犯错误呢?而且这一次金人的打法又是大异往常,你一时不慎也是可以理解的。这一点就是皇上也心知肚明,所以他其实也没有太过怪你。”虽然不知道皇帝真实的想法,但唐枫此时却只有这么说了。

    “既然如此,那朝廷为什么还要削去我的官职呢?我宁可朝廷降我去做辽东的一个小吏去戴罪立功,也不想就此离开那里啊。”袁崇焕似乎因为这一句话而有了些生气。

    看他这么说,唐枫只有一声苦笑了,他居然到这个时候还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吗?怪不得在历史上,袁崇焕会死得那么惨,他根本就不懂得为官的险恶,只当自己能打仗就可以了。当他犯下了足够多的错误的时候,就是他的死期了。看来自己有必要好好地点醒他了,这样或许在经后他再为官的时候就能懂得一些。

    有了打算,唐枫才道:“你当皇上罢了你的官是为了惩罚你吗?不,恰恰相反,皇上是为了保你啊。你可知道,前段时日朝中多半人都认为你犯的乃是死罪,该当处斩,可皇上因为爱你之才,才力排众议只是革了你的职,将你遣回原籍而已。”

    “这……这话是怎么讲的?怎么会有许多的朝中大人要杀我?”

    “因为你的光芒太甚,立的功太多,已经让那些无所作为的大人们开始担心自己的地位了。一个同进士出身的官员,在短短的几年间不但手握辽东十数万军权,而且屡立大功,那些人难道会不嫉妒吗?另外,在你所在的辽东,你也得罪了太多的人,这一次正是因为那里有人上书弹劾,才能最终定了你的罪!”

    “什么?竟有这事?是什么人在背后做出这等小人行径!”袁崇焕闻言怒道。

    “是什么人你现在根本不必去关心了,你应该好好想想的是你究竟做了什么错事,才使得朝堂上和身边都是要与你为难的人。”唐枫叹了口气道:“你在当上的辽东经略后,可能做到象孙大人那样的让所有人都心服?可能做到对麾下的将士一视同仁?只要你做不到这一点,在你的身边出现一些暗中对你不满的人就很是正常。”

    “我……”袁崇焕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分辩什么,最后却没有说出话来。他不是笨人,只是不屑去理会那种事情而已,可现在看来自己以前不屑的事情却是致命的。这让袁崇焕的心里顿生了一种无力之感,他开始觉得自己落得现在的下场不是太冤枉了。

    见他似乎已经懂了一些,唐枫便又道:“知错能改,就还有机会。皇上已经暗示过我了,或许在过上几年,等到此事淡忘之后,朝廷还是会起复你的。希望到时候元素兄你能一改往日的作风,真正能象孙大人一样为国效力。”

    “我懂得了,多谢逸之你的提点。”袁崇焕深深地点了点头,不过今后他会不会真照着唐枫所指的走,却不好说了。

    两日之后,袁崇焕离开了北京,返回了广东的老家,送行的也只有寥寥几人,其中还有几人是看着安平侯的面子才来送他的。

    蒙古人也没有因为大玉儿等人的事情而起什么事端,金国因为先为大明所败,又为蒙古人入侵而国力不继,短时间里不敢再犯中原。就此,大明在经历了一连串的内外之事后,开始进入了平稳发展的道路,至于唐枫则继续做他的逍遥侯爷,直到那一年,那些事情相继出现……

    第571章    天灾酿人祸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间已经过了三年,时间来到了大明崇祯四年。在这短短的数年之间,大明朝的内部又闹出了许多的事情,却是唐枫无力把握的,即便他现在已经贵为了安平侯,在北京城中声名显赫。他可以在前些年里联蒙抑金,可以在阉党依旧把持着朝政时悍然将他们铲除,但有些东西却是他所不能控制的,比如天时,比如人心。

    就在这短短的三年中,大明各地灾难频任,先是在崇祯二年的七月间,大明的税赋重地之一,也是唐枫故乡的浙江,因为大风海潮的缘故,嘉兴、绍兴等地俱都遭了灾,然后又是大雨连绵城中几可行舟。最后上报朝廷的是山阴、会稽、萧山、上虞、余姚等地被淹身亡的百姓达万数,而遭难的百姓更是不计其数。

    好在朝廷在一年的励精图治之后稍有振兴,连忙发银和运粮救灾,再加上之前唐枫在浙江的那一次杀戮,使得当地官员心有余悸不敢再打赈灾银两的主意,所以一时倒也不虞出现什么大的问题。但是这却只是整个崇祯朝灾难的开始。

    崇祯三年十二月,天府之国四川突然发生地震,数百名百姓和官兵被掩埋,倒塌房屋无数。朝廷只得再次派出了官员前去赈灾,这一次的赈灾银两却有泰半落入了当地官员的手中,这一点锦衣卫虽有发现,并上报朝廷,奈何因为知道那里情况多变,即便是崇祯也无法太过干涉,最终不了了之。从这一刻起,大明因阉党把持朝政而产生的贪墨之风就慢慢地出现了,这也是唐枫所不能预先控制的一点。

    最后,终于来到了崇祯四年,已经国库空虚的大明朝再次遇到了大难题,陕西一地又现大饥荒,数百万人衣食无着,无数人饿死街头。在此情况下,即便朝廷所剩的银两已经没有多少了,可是崇祯依然还是拨出了内库的数万两白银,连同刚刚才收上的税银,一起调去了陕西以赈济那里受灾的百姓。

    崇祯四年十一月,陕西澄成县。在一段时间的饥荒之后,街上已经没有多少能走动的人了,而在一些黑暗的角落里更是倒着许多的尸体,那都是被活活饿死的人。在一个名叫王家村的小村子里,几名青年聚集在了一起,虽然因为长时间的缺粮,几人已经面黄肌瘦,但是他们的眼里却依然闪着光芒。

    其中一个高大的青年对周围的伙伴说道:“大家听说了吗,原来朝廷早在半月之前就已经拨下了粮食和银子来赈济我们了,可是直到现在我们却连一粒米都没有看到。”

    旁边一人道:“二哥,这话可不能乱说啊,听说前村的李大哥就是因为说县太爷家里有着许多的粮食都不肯给我们穷苦百姓,而百衙役们给抓了去,现在都还不知死活呢。”

    但他的话却很快被其他人忽略了,他们只是盯着那二哥道:“你说的可是真,我们怎就不知道有这么回事呢?”

    “咳,那是我在县衙里当差的兄弟跟我说的。就在十多日前的晚上,他亲眼看到了有许多的大车偷偷地进了我们县,那些车上的袋子上明明写着粮字。你想,在这个时候县里怎么会收到粮食呢,一定是朝廷送来的了。可是那张扒皮,却不肯分与我们救命,将这些粮食都给藏了起来。现在眼看着野外的草根和树皮都快找不到了,再这么下去我们真只有饿死或是吃人肉了……”王二说着舔了一下自己裂了几道口子的嘴唇。

    “这……这可如何是好?俺娘都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再没有粮食的话,她……”一人被王二提起了伤心事,眼圈一红,哽咽了起来。其他那些人也都把眼看向了王二,作为王家村里众青年中最健壮的人,他又知道许多大家不知道的事情,大家自然就把他当成了首领。

    王二舔了舔嘴唇,又摸了摸肚子,说道:“现在只有靠我们自己救自己了。只要我们闹到了县衙去,让周围的乡亲都知道衙门里有粮食,而且还是朝廷赈济我们的粮食,我想张扒皮应该不敢再藏着了吧?”

    “可要是他真不给呢?这张扒皮的名字可不是白叫的,就是大雁飞过了他都要拔根毛呢,那些粮食落在了他手里他还会交出来吗?别到时候我们粮食没要到,反而落得和那李大哥一样的下场,那可就完了。”刚才提醒大家的人又一次说道。

    众人虽然已经饿得发昏,但是这一点确也是他们所担心的,大家都拿眼看向了王二。显然,这里的人都把他当作头领了,要看他怎么说。王二低头看了看干裂的地,抬头看看发红的天,终于一咬牙道:“饿死是死,被他杀死也是死,咱们拼了。现在只有拿到了粮食,咱们才能真个活下来,走,想要活下来的,都跟我走!”

    一声招呼,呼啦一下十多名青年就都跟着他站了起来,然后一齐往县城方向而去。

    澄成县只不过是个小县,这里的县令其实也没多少油水可捞,但自从这个叫张斗耀的知县上任之后,一切就变了。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胆子,无论是上交朝廷的税赋,还是修缮河道,或是道路的银两,他都能从中拿到自己的好处,而且县里还被他巧立名目地立了许多的税,甚至连婚嫁这样的事情都要收税,从而他就被人称为了张扒皮。

    这一次陕西大灾荒,这澄成县自然也逃不过,虽然如此,可作为县令的张斗耀却并没有停止他的敛财行为。先是照收税银,在发现百姓们真的交不起银子时,他就开始将手伸向了他们的土地,并将这些地卖给了当地的地主。是卖,一切都是张县令一手主导的,而不是当地的地主与之一起筹谋。

    在这些该拿到的钱都到手后,张斗耀终于是无钱可收了,却不料这时候上司衙门却解来了赈灾的粮食。一见到粮食,张县令就双眼冒光,这哪是粮食,分明就是白花花的银子啊。在现在这个颗粒皆无的时候,粮食的价格已经连涨数十倍,就是富户家里也没有多少的余粮,他当然不可能真将这些粮食分与当地的百姓了。

    在将粮食偷偷放进了县衙之后,张斗耀就开始联系县里的那些富户,以每斗一两银子的高价向他们兜售。前面几日那些人都不肯这么买粮食,可在过了这半来个月后,这些富户家里的粮食也所剩无几了,无奈之下,他们只得接受这完全是抢劫式的粮价。

    至于有人说他的不是,将一切都告到州里,张斗耀全然不惧。在州里,他可是有着自己的兄弟的,只要他一封信,那敢上告的人就没有好下场。至于在县里说什么怪话的人,张县令更是下手无情,很快就能让他们消失,在澄成这一亩三分地上,他就是天,就是法!

    今天在用过了丰盛的午饭之后,张斗耀便舒适地躺在了书房之中,一边盘算着这次已经赚了多少钱,一面想着要不要再将粮价升一升。看来对那些富户还是太心慈手软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一斗一两五钱的价格应该是他们所能接受的,这样自己又能多赚不少了。自己能做到这个县令的位置容易吗?那可是几年前用了十万白银买来的功名,然后再等了几年,现在既然到了这个位置上,自然不能不把本和利息都给捞回来了。想到这里,张斗耀的脸上又一次现出了满意的笑容,今年之后自己就要卸任了,当然得再赚上一笔大的了。

    正当张县令美美地计划着将来时,突然前面传来了一阵吵闹之声,把他那似睡非睡的美妙感觉给打跑了。他心头火起,立刻道:“来人,外面出了什么事?”

    “县尊大人,外面突然来了好些个刁民,他们说……说……”那下人一时不敢开口了。

    “说什么了?有屁快给我放!”张斗耀伸脚踢了下人一下后骂道。

    “是……他们说县尊大人您收到了朝廷赈济的粮食却不发给百姓,他们是来要个说法的。”那人只得大着胆子将话给说了出来。

    “什么?好大的胆子!”一听居然是这事,张斗耀当即就从躺椅上腾地跳了起来:“居然敢说本官的不是,这等刁民绝对要重重地责罚!”

    县衙门前,王二等人正对着那拦住自己去路的衙役们大声喝骂:“明明衙门里有无数的粮食,可张扒皮他却是不肯拿出来。乡亲们,他这是想把大家都逼上了死路啊,我们今天一定要讨一个说法!”在他们的挑动之下,县衙门前已经聚集了许多的人,大家都站在那里,眼里冒着火,却没有做声的。其实县城里的人更是早知道了这事情,只是慑于张斗耀的淫威,无人敢伸张而已。但是今天事情却被这么几个年轻人给挑开了。

    就当周围的百姓渐渐因为王二的鼓动而开始有些心动的时候,衙门里突然奔出了十多名手持铁链、棍棒的衙役,然后张斗耀张县令也慢慢地走了出来。一见到县衙门前的情况,张斗耀的心里也是一阵发紧,但他还是冷笑了一声道:“大胆刁民,居然敢在县衙门前闹事,就不怕王法森严吗?来人,将他们给我拿下!”说着他手一指当先的王二等人。

    几名衙役当即就要上前,可就当这个时候,王二却开口了,大声道:“慢着,张大人,你不问青红皂白就命人将我们拿下,可说不通啊。”

    “哼,你们几人挑动百姓围住了县衙大门,这还没有过错吗?而且你们在说什么,当本官没有听见吗?来人,拿下!”

    “我看谁敢!”王二心头也是火起:“我等草民皆因有事想见县尊大人,所以才赶来县里。只因门前的看守不肯让我们击鼓,这才与他们发生了争执,大人这可不能定我们的罪!”

    “嗯?”这一点张斗耀却不知道,他看了一眼门前的手下,见他们点头之后,才道:“你们有什么冤屈啊?”

    “大人,我澄成县里已经断粮数月,可是县衙里却有着朝廷拨发的数千石的粮食,大人为何不肯发与我们?”王二没有半分犹豫地就将问题说了出来。

    “你……绝无此事,这不过是那些别有用心之徒的一派胡言,岂能作信!”张斗耀虽然心里恨死了眼前的几人,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却不好真的动手。刚才在里面他已经发现这里的情况有些不妙,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将事情给先压下来,然后再寻机会处理这几个胆敢和自己为难的刁民。

    “是吗?大人你这也只是一面之辞,若是想让我等心服,可敢让我们进去一搜啊?”王二此时已豁了出去,又大声说道。他的这一提议,顿时引来了其他人的赞同,一时间衙门前的众人都发出了叫好之声。

    “……这里乃是县衙重地,岂能让你等草民随便进出!还有你,聚众生事,与官府对抗已经是大罪,现在还敢口出此言,真当本官不敢办你吗?”心里虽然发了慌,但是对百姓心理极有把握的张斗耀却依然声色俱厉地呵斥道,他知道自己只要顶住了,这些百姓就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只要大人你肯让我们的人进去搜一搜,只要里面确实没有我们所说的朝廷的赈灾粮食,小人甘愿受罚!”王二依旧没有半点妥协,直看着张斗耀。

    “你……来人,将此人给我拿下,他竟敢在衙门前聚众生事,见了本县令依然口出不逊之言,实在是不能饶恕!”恼羞成怒之下,张斗耀已顾不了那么多了,当即下令道。

    几名衙役领命上前,其中一人抖着铁链直往王二的头颈处套来。王二却并没有甘心受缚,在这铁链临头的一瞬间错步躲了开去:“小的不服,大人不给我等一个合理的说法,我等不会罢休的。”

    “你……”张斗耀心头火更盛,但随即他想到了一点,森然道:“大胆刁民竟敢拒捕,你想造反不成!”这是他以为最有杀伤力的话,只要将这人定为了反贼,那将他杀了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而且其他人也不敢再以此借口生事。

    但是这一点却正好提醒了王二,他们已经到了饿死的边缘,既然都是一死,自己为什么就不能为了生存而搏上一搏呢?一旦有了主意,王二便突然高声道:“兄弟们,乡亲们,这个张扒皮为官之后盘剥我们也就罢了,现在更是将朝廷给我们的赈济粮也给私吞了,他这不是想把我们向死里逼吗?既然都是一死,我们就不能反抗吗?他欺压得我们也都够了,这次更不会放过了我们,上吧,把他杀了,抢了里面的粮食!”

    “你……”张斗耀闻言惊怒交加,就在他和手下的衙役都愣怔住的时候,王二殃及夺过了身边一人手中的棍子,直往张斗耀打去。压抑了许久的怒火在这一刻被他给彻底激发了,那些一直以来都敢怒而不敢言的百姓们,在已经看不到任何希望,就快要饿死的情况下,被他这么一挑动之后,再也忍耐不住了,纷纷喝骂着冲了上去。

    “啪!”张斗耀的脑袋被棍子重重打中,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清醒过来,知道事情不妙急忙往衙门里避去。而身边的那些衙役也都失了神,纷纷被百姓追打,往里逃去。

    百姓们已被怒火夺去了理智,高叫着:“杀死贪官!”的口号,直往县衙门里冲,但凡有阻拦自己的东西,都被愤怒的人群打得粉碎。

    张斗耀急急往内避去,但是王二和几名伙伴却没打算放过了他。在这些人里,王二是最冷静的,他知道这次的事情已闹大了,自己看来已坐实了造反的罪名,那就索性拼了。而要想将更多的人拉到自己这边,就必须绝了大家的后路。绝后路最好的办法当然就是杀官了。

    追着张斗耀过了前堂,来到后堂,王二等几人才追上了他的脚步。张县令看到这几个刁民居然还追赶着自己,心里就更慌了,色厉内荏地道:“你……你们想做什么?”

    “杀!”没有过多的废话,王二高喊了一声,就抡圆了手了棍子直往张斗耀的身上砸去,他只来得及避上一避,就被棍子砸倒在地。然后数人的手脚就直往这个贪官的身上招呼,不到一会,张斗耀就没了声息。

    “不好,二哥,我们真的打死了他!”发泄了一通之后,这些人才知道事情不好了。王二看了大家一眼:“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回头的可能了。我们反正是死,不如就反了吧!”

    大明崇祯四年十一月,陕西澄成县爆发了起义,县令张斗耀被众人所杀,撼动大明社稷的第一次起义终于出现了……

    第572章    问计

    北京城,虽然才刚进十一月。但是这天气已经很是寒冷,只一晚上的工夫,外面已是天寒地冻,所以在宫里议事的殿中摆满了取暖的火盆,饶是如此,在这里的君臣的心依旧如那外面寒冷的天气一般,凉凉的。

    “户部,现在国库之中尚有多少余银哪?”崇祯叹了口气后又问道。就在适才,兵部官员上报说因为寒冷之故,辽东那边的金人再次蠢蠢欲动,虽然两年前他们受到了足够的教训,但是谁也不敢保证他们今年就不会再来寻事。或许他们不再图中原,但是从边境的百姓手上抢夺粮食等生活品也是大明所不能忍受的。

    可是国内连绵的灾祸却已经使辽东的军饷有三月不曾到数了,这使得那里的军心开始不稳,如今的辽东守将满桂更是连上几道折子请饷,这才有崇祯询问户部一事。户部的官员全都露出了无奈之色,最终才有尚书候恂上前奏道:“启奏陛下,今年因各地灾祸不断,直到九十月间才收到了各地的税银,共计五十六万七千三百两,但是为了赈济各地的灾民,国库却拨出了五十万九千两银子,再加上一些其他开销,现在库里存银已不足三万了。”

    “什么?”崇祯闻言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其实他也知道这几年间国库进的银子越发的少,而出去的却多,却没想到已到如此捉襟见肘的地步了。“朕还想着拨付一些银两用来赈济闹饥荒的陕西各县百姓呢,这点银子连辽东的军费都远远不够,这可如何是好?”

    殿上众臣自内阁官员以下全都闭口不言,他们比皇帝更清楚现在大明遇到的财政难题,甚至连他们今年的俸禄都未必能如数到手呢。见大家都现出了苦相,崇祯心里就更加不快了:“怎么,你们一个个的都无法替朕分忧吗?”

    “请皇上恕罪,臣等已命人前往那些未曾受灾的地方收粮和银子了,但是那些地方却也交不出太多的银子来,只怕今年这军费……”说到这里,候恂又住了口,因为他发现皇帝的面色更加的难看了。

    这时一名在刑部队伍里的官员走了出来,恭声道:“陛下,臣刘懋有本奏。”

    “嗯?”对这个刘懋,崇祯并没有太多的印象,只知道他是个干实事的人,莫非他有什么问题要提出来吗?想到又是伸手要钱的,崇祯心里就再是一紧,但还是道:“准奏。”

    “陛下,我大明这次是遇到了百年难遇的灾难,无论是天时还是地利都与我大为不利,我们唯一可做的就只有借助人和了。”没想到刘懋却不是来提问题的,却是来想办法解决问题的,这让崇祯精神为之一振,仔细听他把话说下去:“现在我们大明最缺的就是银子,而各地能交上来的税赋却很不够,要用的却极多,如此情况下我们只有想办法少花一些银子了。臣以为我大明有许多官府的人员都太多了,是该适当的削减一些人员了。”

    此言一出,殿上群臣都有些变色了,这话虽然说的笼统,但是大家都感觉到了威胁,是不是要动自己这里的人了,甚至是动到自己头上了。被众人拿眼看着,刘懋不禁有些紧张了起来,但是这是他好不容易才想到的办法,还指望着借此博取皇帝的信任呢,他当然不会退缩了:“比如那些各地的驿站里的驿卒就是数量太多了,不但占了我朝廷许多的钱粮,而且还是地方上的一个隐患,以臣之见,该当先将这些人削减了。”

    “各位卿家,你们以为如何啊?”皇帝对这一点所知也很是有限,就开口问道。

    见他提到的事情与自己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那些官员心里才松了一口气,见皇帝过问,他们便都道:“刘懋所言也有着几分道理。财政之道,就在开源节流四字之上,既然我大明的税赋已无法可增,那在节流上动下手也是可以的。而且诚如他所说的,现在驿站中的确有着太多的驿卒,削减一些也能省出不少的银子。”

    “好,既然如此,朕就准了此奏,现在就下令将各地的驿站人员削减一半。还有,陕西一地的驿卒就只留三成吧,只要够日常的公务就够了,省下的银子就交由当地的官府去接济受难的百姓吧。”

    “皇上仁德没,实在是万民之福!”刘懋忙跪下说道。其他的官员也都纷纷反应了过来,跪地赞道。直到这个时候,皇帝的脸上才露了些许的笑意。

    虽然许多事情都没有处理掉,但总算是开了个好头,再加上时已近午,崇祯就宣布散朝。回到了后宫,早有内侍准备下了午餐,崇祯性喜简朴,用饭也不浪费,只三五只菜,一碗饭就打发了。哟内个过了饭,正当皇帝想要消息片刻,然后批阅奏章的时候,一名内侍却急急地奔了进来:“皇上,有陕西来的急奏!”

    “快快呈上来。”一听说是自己一直牵挂在心的陕西方面的急奏,崇祯当然不敢怠慢,也不消息了,接过了奏章就看了起来。看了前面几行字,原来因为刚刚解决了一点事情的高兴劲儿就从崇祯的心里消散去了。陕西居然有人杀官造反,而且有愈演愈烈的态势,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使得崇祯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又深深地皱了起来:“这可如何是好?”

    安平侯府,唐枫在将一份密信扔在桌案上后,长叹了一口气,然后起身走动了起来。现在的他已年过三十,也蓄起了须,做了两年侯爷身上更多了几分沉稳和贵气,比之以前的锋芒毕露大有不同。但是在看到这封密信之后,他的眼里还是露出了丝丝的杀机:“真是该杀啊,这些赃官在如此时候还是只想着捞钱,也难怪当地的百姓要造反了。可是,这事情我不是早吩咐了当地的锦衣卫去盯着了吗?一旦有官员贪污赈灾银两,他们就要忌刻上报,怎么直到事态到了这一步才有急信送来?”在看了看那封密信最后的署名后,唐枫了然地点了点头,他嘴角扬了起来,原来这信虽然是北镇抚司送来的,但他却记得很清楚,这个叫贾丙的乃是吕岸的心腹之一。唐枫当即对外面道:“来人,去把吕大人给我叫来。”

    他所说的吕大人当然是吕岸了,在这两年里,他也立了一些功劳,现在已经从锦衣卫指挥佥事升为了南镇抚司的指挥,几乎可以和骆养性这个北镇平起平坐了。当然,这当中也有不少是唐枫在背后帮了忙,他知道自己想要控制住锦衣卫这股力量,就不能让任何一个人独揽大权,这样自己才能从中得到他们的效忠。

    让人去请吕岸之后,唐枫才强使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再看起了那封密信。上面写着如今陕西一地乱民的情况,在王二等在澄成县造反杀官之后不久,府谷王嘉胤、宜川王佐挂也纷纷响应,这三者却并不能让唐枫太当回事,让他感到心惊的是后面的一个人的名字,安塞高迎祥也在其后起义,并自称为闯王。

    虽然来到这个时代已经好些年了,前世的记忆也磨灭的快所剩无几了,但是对这个名字,这个称号唐枫却还是记忆深刻的。高迎祥,闯王,虽然他不是真正将大明王朝颠覆的人,但其在明末农民军中的名声也是极响的,在他死后,另一个闯王就攻入了北京,崇祯上吊在煤山,然后大明就此灭亡。

    原来以为自己已改变了一切,历史将不会再如常而行,却没想到最终还是避不了,就连那个造反的人,也没有换换名字。“高迎祥……闯王……难道我这些年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会白费吗?就因为天灾,原来或有中兴之望的大明就要灭了吗?不,我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在我的面前出现,既然我还记得一些历史,就让我尽我自己的所能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吧!”在家里安住了两年之后,唐枫再一次生出了要做一番大事的心愿,他已决定,在见过了吕岸,问明白一些事情之后,就进宫去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