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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面对此人的询问,秦威却冷静的回答说:“我们是他远房的亲戚。”

    “呵呵,这也奇了,为何我却没听过林团练有如此多的亲戚?”原来说话这人正是王团练,也正是他前些日子告诉山寨那送信人林团练的情况的。今日恰巧独来酒店饮酒,又碰上了前来打听消息的灵儿和秦威。

    秦威反应也快,当下过去一抱拳,行了个礼,道:“阁下莫不就是王团练?”

    王团练一愣,但随即一笑,道:“二位请坐。”

    秦威和灵儿坐定后,王团练对二人道:“前几日也有来打听林团练的,二位可是知道?”

    “团练大人,我们知道。那正是家兄的仆人,只因路途遥远,想先派个人来送信,报个平安,想不到林团练一家竟搬离了江宁府。”

    “是啊,当时不知是何变故,林夫人一下大病不起,林团练生性耿直,又得罪了权贵,家中终日受扰不说,几个与其交好的朋友也受了连累。我因公干在外,虽没受到牵连,但回来后也被寻由罚了俸禄。哎!索性离了此地倒也是好事!但自那之后,却是再也没见过。林团练或许是怕连累我们,因此竟连书信也不来一封!对了,那仆从走后,我想起林团练之前曾和我提过汴梁处有他的一个至交好友,至于是谁,我却没问。你们去找找看吧,或许去了京城也说不定,毕竟天子脚下,总没人敢太放肆吧!”这一席话可燃起了灵儿的希望,秦威也再三感谢王团练的指点。

    王团练又看看小漫修,叹了口气,道:“算来雨清也有四岁大了,当时走时林夫人又怀了身孕,那一场大病和路上的颠簸,却不知是否母子平安,甚是担心那。二位若在京城能寻得林团练,还望转达一声问候!”

    “一定一定,多谢团练大人!”

    “哎,真是造化弄人那!想不到好好的一家竟被逼到如此地步。”

    灵儿听着这话,要不是强忍着,眼泪差点没掉下来!算来林夫人大病的日子应该就是得知金华苏家遭遇惨变的前后,林夫人该是多么的伤痛欲绝啊,瞬间失去了世上唯一的妹妹妹夫,还有小侄子,家里又因得罪了权贵而不得安宁。哎,好一句‘造化弄人’!”

    辞谢了王团练,二人便回到了住处。次日一早,便骑马赶路,过了应天府,到了东京开封府。着实是天子脚下,一片繁华。秦威和灵儿在林立的酒楼中随便挑选了一家住了下来,虽说向往已久的东京城已到,二人却对如何着手打听需要找寻人的下落一筹莫展。

    秦威做的第一件事倒是先写了封信找人带给丹阳的兄弟们,告知已平安到达开封,勿念。

    下一件事便是托人在马行街典了一套独门独院的两层小屋,因为此处住宅商店混杂,很容易隐藏身份。秦威和灵儿心里都清楚,他们要找的人做的事并非一日两日就能寻的到做的成的,住酒店远非长远之计,索性典下房屋,过上了平常百姓的生活。

    秦威知道胡雍乃京城人氏,原也在京城任职,他既寻不到自己,料定自己最后必到京城,因此少不了布置眼线。为了防范未然,秦威还是给自己找了个身份,扮起了杂货郎,整日穿梭于市井之中,不仅来去自由,而且每日见的人多,也好打探消息。

    这几年,秦威虽然在外逃亡,但对朝廷和西夏的战事却十分上心。知定川之战宋军虽损失惨重,却也让西夏直捣关中的美梦破灭时是既高兴又叹息。而当知道仁宗皇帝表示愿意接受议和,庞太师代表谈判时又十分忧心。

    秦威到达京城的这年正是仁宗庆历四年,通过告示得知,朝廷与西夏达成了协议:西夏称臣,宋朝纳币。这个结果颇让秦威,应该说许多宋朝人哭笑不得。西夏要求议和,西夏称臣,为何要宋朝纳币,还美其名曰赏赐!但毕竟不打仗了,和平了,这终究是好的。

    秦威想起了马海庆给胡雍信中的话,“只要大人能将此玉坠儿混入朝廷赐品中,他日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可当时是说朝廷有人欲与西夏议和,现在是西夏主动求的和。西夏在定川一战中可谓损失殆尽,应该无力回天,可是西夏的野心真的已经止步了吗?如果真的和平了,那这封信和兵马分布图岂非就成了烫手的山芋?结果无非就是毁了信和图,再严重些寻些别的理由杀了胡雍、马海庆息事宁人,而如果这些都不做的话,朝廷唯独会做的事情就是杀了自己,让这件事永远的成为秘密。在政治家眼中,没有比和平更重要的了吧。

    想到此,秦威不禁一个冷战。想不到自己流亡多年,而当年的华云更是因此而送了性命,换回的竟是可能毫无意义的结果。

    人生真是变幻无常,谁也说不准下一刻会发生的事情。也许今天的不幸立刻就会转变为明天的幸,也许有人奋斗了一辈子却发现自己图的就是一场空。而幸与不幸也只是人赋予它的意义吧,没有幸又何来的不幸?没有不幸的衬托人又怎会更加珍惜幸?人生像没有谜底的迷一样,让人猜不透,想不明,觉得自己猜透想明人生的要么是真正的智者,要么就是彻底的糊涂了。这可能就是人始终会感到恐惧的原因吧,不知道自己的结局会是如何。其实人有时真的很笨,结局都是死,都是尘归尘,土归土,哪来的害怕结局不好一说啊!

    然而既然已经被动的来到世上,被动的活了下来,最后也终要被动的死去,总要在自己有意识有能力支配时主动的做些什么有意义的事来证明自己的价值吧。就像商人会用大量的金钱去证明自己的成功,政治家会用不断攀升的地位去证明自己的权势一样,总得做些什么吧。

    可是秦威现在确实有些迷茫了,原来他把抵御西夏人的外侵,保卫大宋国土作为他人生的目标,却因为一封信,一个玉坠,一个女人而全都改变了。这几年,他把直达天听当做目标,却因为朝廷与西夏的议和而破灭了。好在还有可以做的事,可以照顾灵儿和漫修,可以帮他们寻找亲人。可是,东京人口之多,居住之杂,要打听一个曾经的团练谈何容易,何况今日还不知林团练一家是否就居住在东京城内。可是总得试试,试试就有希望,不试就永远没希望。这几乎成了秦威成天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他就这样安慰着灵儿。

    秦威把终日看得比性命还重要的金簪放到了灵儿的梳妆盒中,自此专心的过起了平民百姓的生活,一有机会就打听林团练一家的消息。

    第四十一章 术士算命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平静的过去,转眼过了五年。秦威仍旧每日卖些杂货,打听消息,但林团练一家仍是音讯全无。灵儿则是每日刺绣,打扫房屋,照顾秦威和漫修的起居,催促漫修读书,因为她知道老爷生前是最爱读书的。而此时的漫修已然七岁,上得学堂,聪明得紧,却也顽皮得很。

    在家中,灵儿早已供上了老爷和夫人的牌位,每逢忌日、逢年过节,都要和漫修拜祭一番。漫修几次问所供之人是谁,灵儿都是欲言又止,只说是最重要和最需要尊重的两个人。而每次看娘亲回答时都是眼带泪花,乖巧的漫修便不再询问了,每次只是按照娘亲的吩咐该磕头磕头,该祭拜祭拜。他哪里知道,每年祭拜的这两个牌位,正是他满腹冤屈离世的亲生父母。

    灵儿知道自己不该瞒着漫修,毕竟他是少爷,她是丫头。可现在的漫修究竟还只是个小孩子,总觉得现在告诉他为之过早了些,一个小孩子如何能承受得了如此血海深仇,对他的成长会有很大的影响。倒不如这样,让他在一个完整的家庭里健康的成长起来,待他长大成人,有朝一日大考高中时再将实情相告,让他为老爷夫人的冤案翻案,岂不是更好?

    可事情往往不如人愿。漫修并不像苏老爷,一生都醉心于诗词的研究,生活中的乐趣更是除了读书就是读书。漫修十分活泼好动,对什么都好奇心极重,再加上他不肯服输的精神,凡是遇到他不明白的,一定会追根究底,直到弄懂为止。又十分喜欢小动物,常跟随父亲到后山,对于蛇啊,松鼠啊,那是司空见惯,野猪,山鸡,野兔也常常成为他们的战利品,在父亲的影响下,漫修越来越像个小男子汉,敢自己走夜路,敢自己擒毒蛇。与此不同的是,他的手也十分的巧,连有的女孩子都不擅长的女红,他居然做的非常好。当然,这也是灵儿偶尔一次发现的,她一直把漫修当小少爷那样伺候着,从不会让他做任何事情。但秦威则不同,秦威认为这样会惯坏他,必须得锻炼他所有的能力,于是只要觉得漫修力所能及,且该做的,秦威一定会吩咐漫修去做。有一次衣服破了秦威也让漫修学着去补,而漫修在看了母亲补过一次衣服后,居然一学就会,而且补得非常之好,差点让秦威误会漫修是求母亲帮忙缝补的,最后证实之下才知漫修的手艺确实出乎常人。

    在漫修满六岁时,秦威曾又带他去骑过一次马,看着父亲的英姿,享受着坐在马背上驰骋的感觉,更使小漫修完全迷上了骑马。这与灵儿只希望他安安稳稳的做个文人的想法更是背道而驰。可比起书本来,漫修还是更喜欢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喜欢马上纵横的感觉。

    自那之后,漫修便常缠着父亲教他骑马,秦威开始担心他年纪小,骑马会出危险,便先只教他骑马的要领,每次还都在他身后保护,由此,漫修虽然耳濡目染,且早已熟记骑马的要领,自己却从未真正独立的驾驭过马。后来,秦威给他选了一匹乖巧的小马,可把漫修兴奋坏了,因此只要放学回来,竟不直接回家,而是去市井找父亲,缠他带自己去骑马。秦威在市井买卖多年,跟周围人也熟悉的很,租马的人见他又要带儿子去骑马便很痛快的把马租与了他,租金也不是次次收,当然秦威之前已经给过他一锭大银了。而每次灵儿见二人一起说笑回来,鞋上还沾有草泥,便要责罚漫修,漫修知道母亲不会动真格的,大不了撒撒娇,再背几篇先生教过的东西给母亲听,加上秦威一劝,也就过去了。后来索性骑马回家前都把鞋底的草泥弄个干净,母亲看不出来也就不会说什么了。大半年下来,漫修已尽数得到了秦威骑马的真传。

    这日,漫修又去市井拉父亲带他去骑马,正从租马处牵马出来时,却碰到了一个算命先生挡住了他们的去路。秦威起先并没在意,把漫修拉到一边,示意先生先过,但先生在其让路后却偏偏不走了,秦威和漫修见他不走而要先过时,这先生居然又挡到了他们面前。秦威当下心惊,怕是周可等人派来的杀手,但细看下,面前之人手无缚鸡之力,却是一个走街串巷的算命先生无疑。漫修则道:“这位先生好没道理,我们先让了路,你却如何不肯走?我们要走,为何你又挡住去路?”

    “这位仁兄如今命悬一线,如若愿听小生一言,可保逢凶化吉。”这算命先生终是开口了,也在意料之中,为了揽生意算卦嘛。

    单单这秦威生平最不信鬼神之说,更不信这算命之言,人靠自力,只有愚民才会相信这些江湖术士之说。于是,秦威并无意搭理,道一声:“不劳先生,先生请便。”言下之意就是拒绝。可谁知这先生竟是啧啧叹息,说声:“想不到小生冒泄露天机之危,告知命数,仁兄竟不肯听小生良言,也罢也罢,这也是命中注定,无力回天!”秦威心下犯疑,但终觉得这是江湖术士惯用的伎俩,便没再搭理。漫修因开读圣贤书,又唯父亲为最英雄的榜样,父亲不信,自是也不信,二人竟自离开了。

    旁边租马之人倒是跟那算命之人攀谈了起来,道:“先生,那秦货郎本不是小气之人,只不过就是不信鬼神之说,你今日却是揽错生意了。”

    “非也非也!我此次算命并非为钱,只是让他听我一言,谁知他径自不信,我说了也是无用,不如不说。”

    “哦?莫非那秦货郎会有什么灾祸不成?”

    “且放我这一言在此,不出一年,此人必死于非命!”

    此言一出,那租马之人当即大惊,道:“先生莫不是说笑,这人命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我一生阅人无数,算命无数,又怎会拿人命当玩笑?”

    “那秦货郎之子呢?”

    “此子面如冠玉,唇若涂脂,却与其父不同。但天生坎坷,因其长相更会波澜不断,好在多贵人相助,如若他本性不坏,不误入歧途,倒也能逢凶化吉。本想提醒一二,却也不听。只得由他去吧。”

    租马之人听后半信半疑,事后也曾把算命先生的话转告给了秦威,但秦威说不过是江湖术士的危言耸听,想利用人怕死、求平安的心理多赚些银两,不信也罢。租马之人也觉一个小小的卖货郎哪里又会招惹什么杀身之祸,想那算命先生是没有赚到银两,夸大其辞了,因此也便没放到心上,只是饭后茶余曾跟周围几个交好之人提过此事,得到共鸣的只是说秦货郎的儿子确实不似秦货郎的英武,却是比女人还长得清秀漂亮,长大定是个俊哥儿无疑,不知这算命先生所说的波澜不断,是不是说的他的女人缘。众人哈哈一笑,这事也就过去了。

    第四十二章 棕色小马

    且说秦威,表面上的他若无其事,仍然照旧卖杂货,教漫修骑马,过普通的生活,但其实他的内心里却暗潮汹涌,他对那算命先生所言的“死于非命”一词十分耿耿于怀。他虽然在东京平静的生活了五年之久,随着宋朝与西夏的交好,他手中的兵马分布图也失去了意义,但这并不意味着胡雍和周可等人会放过他,他毕竟是知道他们秘密的唯一一个外人,随时有可能会威胁到他们,他不太了解胡雍,但以他对周可的了解,此人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自己被诬通敌杀人,副行营的位子一定是周可替上,他会如此轻易的放过自己吗?如果会,又怎会有当日的千里追杀?若不是周可急回陕西,自己又怎会趁机平安到达京城?

    离开山寨那日,袁非曾对自己说,如若能面见圣颜,或者是王丞相,呈上兵马分布图最好,如若不能,切莫长呆,望其早日转回丹阳,兄弟们都在等候。但现在已时隔五年,中途虽与众位兄弟偶有书信联系,但大都是只字片语,报个平安而已。兄弟们也多次捎信让其早日回到丹阳,但他总觉没给漫修找到亲人,兵马分布图虽未交出,但也是心有牵挂,怕万一事情有变,自己身在京城,也好临机应变。但五年了,他除了最近教漫修骑马,其他的俨然一个普通的卖货郎。武功也只是在僻静无人处才会练练,手里不握刀却是很久了。因为他也不想,灵儿也不想,让漫修学习武艺,因为学了就代表着可能会走与秦威同样的人生,秦威自己选择也就罢了,不能让漫修也选择,除非漫修自己喜欢。而且漫修的天资确实也不适合练武,虽然心灵手巧,却是天生体弱,或许是小时候逃亡时留下的后遗症吧。而练武所需吃的苦秦威是最清楚不过的了,以漫修的体质,根本承受不来。

    秦威忐忑了几日,最终还是忍不住想去找那算命先生问个究竟,但再寻时,却如何也寻不到那先生了。又过了几日,周围仍旧相安无事,或许是自己多心了,秦威也便渐渐忘却了算命先生的预言,还是像往常一样的生活。

    转眼间,漫修就要满七周岁了,漫修巴不得快点长大,就可以和父亲一样雄姿英发的坐在高大的马背上了。而到七岁生日那天,漫修比往日更是兴奋百倍,因为父亲和他有个私下的约定,那日会送他一匹小马。这日,漫修一下学堂,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市井找父亲,也没有和其他的小朋友们玩耍,而是飞奔到了家中,急不可待的要看看父亲给他的礼物。可是,家中只有母亲在,父亲还没回来,漫修一会儿跑到门外张望,一会儿来回的踱来踱去,一会儿又楼上楼下的乱跑,弄得母亲心神不宁的,直告诫让他安静些。可是直到傍晚,门才被推开,漫修苦苦等待的一刻终于要到了。他兴奋的扑向了院中,可是进来的只有父亲,却没有承诺的小马。漫修左看右看,又到门外张望了一圈,却没有发现小马,正在失望之极时父亲把他领出了门外,在路的拐角处,一匹温顺的棕色小马映入眼帘,漫修兴奋的抱着父亲亲了又亲。能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礼物,或许在小漫修心里这就是最幸福的时刻了。

    灵儿看到小马并不是很高兴,她内心希望的是漫修能和他父亲苏老爷一样,做一个饱读诗书的文人,如果能有朝一日榜上有名,有机会给老爷夫人翻案那是最好,即使像老爷一样不求取功名利禄,至少也能慰藉老爷夫人的在天之灵。却不想漫修自小跟在秦威身边,耳濡目染,虽也有天生的儒雅之气,却又平添了几分后天的洒脱豪气。幸亏秦威在漫修面前从没显示过自己的功夫,不然这个孩子准会不顾一切的缠这个父亲教他功夫的。但在灵儿心里毕竟还当他是主子,只要他平安,也算不辜负老爷夫人对她的恩情。

    因而灵儿见马后道:“他年纪还小,当心骑马危险!”

    “娘,我已经是大人了,您放心好了!”

    “哈哈,就是,我们的漫修已经长大了,是个男子汉了!好男儿当怀凌云志,自强不息!即使他日马革裹尸,能为国尽忠,岂不壮哉!”后半句说的其实是他自己。“好男儿当怀凌云志,自强不息”漫修倒是听懂了,对于这后半句却当真是似懂非懂,只觉父亲豪情万丈,好生崇拜。但这几句话却听得灵儿花容失色。“马革裹尸?为国尽忠?”这几个词怎么可以出现在少爷的人生中!突然看到灵儿嗔怒的眼神,秦威也下意识的感觉到自己说的有点过。

    “爹,什么叫马革裹尸啊?”

    “啊……这个……是说英雄气概!”秦威一时没有找到合适的解释,

    “英雄气概?”对于这四个字漫修也是陌生得很。待要再问,却见母亲的脸色十分的难看,又觉刚才父亲说的激情慷慨,定不是个坏词,便随口说了句:“我也要当英雄!”

    “哈哈,在当英雄前先征服这匹小马吧!”

    “好啊!没问题!”

    秦威给漫修挑选的可是一匹温顺极了的小马,哪谈的上什么征服,不过是让他有个伴儿,彻底学会骑马的意思。因见灵儿嗔怒,不敢就英雄一词再与漫修做深的言论,征服不过就是他为了转换话题而临时找到的一个用词罢了。

    牵马进了屋,匆匆上了楼,他实在有点受不了灵儿火辣辣的眼神。漫修也不知母亲为何突然脸色通红,还道是自己又做错了事情惹母亲生了气。每次惹母亲生气后父亲都会帮自己说话,但这次见父亲不语,自己也不敢多做声,也匆匆的上了楼。

    而此刻,就在离他们家的不远处,有一个隐隐的身影离去。从秦威挑马时他便一直盯在身后,只不过秦威因精力全都集中在挑马、和如何回家给漫修一个惊喜上了,根本没有觉察出来。

    第四十三章 马上英雄

    又到过年时,仍旧和往年一样,上至天子,下至平民,全城一片热热闹闹、喜气洋洋,汴梁的花灯也格外的多样儿,在这一片祥和的气氛中,秦威一家三口也享受着天伦之乐。

    过了年,秦威照旧出去做买卖,灵儿则因邻家孙老太不小心摔断了腿,家里唯一的儿子又出海去了,少则几月,多则几年不回来,而前去照料。这日孙老太说想吃前街的煎角子,灵儿二话没说就出了门去买。在回来的路上,路过一家赌坊,竟见熙熙攘攘,原是一个衣衫褴褛之人被从赌坊扔了出来,几个彪形大汉正对他拳打脚踢,围观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灵儿待要抽身出去,街上的人本就拥挤,现在又围了个水泄不通,竟是不能离去,只待众人看会子自散时再走。

    且说那几个彪形大汉转身回赌坊后,被打得更加狼狈不堪的那人勉强从地上爬起,见围观人众多,竟顺势跪在地上乞求众人赏几个钱他好换碗饭吃,且不停的磕头。围观的人有的匆匆离开,有的则在旁议论。灵儿其实是很反感赌博之人的,但这时见此人被打的可怜,说的也可怜,便心下不忍,顺手便把刚买好的热乎的煎角儿和一串铜钱递了过去,说道:“趁热,吃了吧!”那人千恩万谢,抬头接过时一看灵儿却是一楞,而灵儿也觉此人哪里见过,却想不起是谁来了,只是递与那人煎角儿和铜钱时看到那人右手上有一道伤疤。在那人又接别人的救济且磕头谢恩时,灵儿趁人员有些松动,转身离开,又去买了份煎角儿,回去给孙老太送去。

    且说刚才被救助的那人这时也离开了喧嚣的人群,一直跟灵儿到了马行街,看她进了孙老太的家中。那人在旁驻足了一段时间,刚要走开,却又见门开,便急忙躲到了一边,只见灵儿出了门,又转入到了隔壁的一间房子,不久手里提了个盛点心的篮子又转了回来。一直盯在那里看的那人心下闷呐,便在周围打听了起来,众人都夸这孟妇人是个贤妻良母,还是个热心人,那隔壁孙老太多亏她每日的照顾,才恢复的如此之好。问是哪里人氏,都说这家是几年前才搬过来的,当家的是山东口音,孟氏则是浙江口音。

    那人打听好了灵儿的住处,又知她有丈夫儿子,而那儿子恰好七岁!一丝冷笑在嘴角浮现。之后,他七弯八拐的转过了好几条街巷,最后进了一间几乎要坍塌掉的破庙中。

    煎角儿已经凉透了,那人捧着捧着手却开始抖动起来。煎角儿和讨来的铜钱都掉落在了地上,他也没有管。过了一会儿,静了静情绪,才从那已经坍塌的桌角下取出了一张纸,上面是一幅画像,却正是灵儿的。原来他就是当年受刘喜所托追杀灵儿和小少爷的朱四,人称朱不眨的。自从杀了同伴钱狗儿,又被秦威砍伤右手后,朱四是连夜逃离,又不敢回金华找刘喜,又怕义乌案发官府查到自己头上,竟如丧家之犬,毫无目标的奔走着。到南京时,刘喜给他的谢银早已用光,也曾卖过艺,但毕竟收入有限。

    刘喜的银子用光了,但之前拿刘喜的银子花钱的豪爽仍还在。因此,不得已也去偷钱,得手了不少次,却也终被一家大户人家的家丁逮到打了个半死,幸急中生智跳河游走,之后却落下了个腰腿伤痛的病症,一到阴雨天,尤其难忍。听闻天子脚下赚钱的机会多,便一路上风寒露宿的到了汴梁,结果却也没有传闻说的遍地是黄金,要么就都被人家提前捡了去!越来越落魄的朱四迷上了酒和赌博,希望借酒和赌博为自己解千愁,可是事与愿违,不仅没解愁,反而愁上加愁。他也曾给人打过零工,但挣到的钱不是买酒就是赌博输个精光,最后落得个夜晚住在要坍塌的破庙中,白天四处行乞的命运,即使如此还是戒不了赌,这日连最后一点讨来的钱也赌输了进去,想来硬的抢夺回去,竟被几个看场子的壮汉打将出来。本想就地讨些钱再去赌,言语上说的却是换碗饭吃,想不到给他饭和钱的人竟是他对着画像看了六年多的灵儿。不用对照都能默记住的人,今日竟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现在的遭遇,说到底还是因为这个女人,还有她带的那个孩子,七岁了!不用问肯定就是他要追杀的苏家少爷!只要找到了他们,杀了他们,回去给刘喜交差,岂不就会过回以前富足的生活?想到此,朱四暗暗一笑,从房间的一个洞里摸出了藏了多年的朴刀,磨了磨,又该派上用场了。之后突觉得肚子饿,便捡起地上的煎角儿,大口吃了起来。

    但灵儿对朱四的印象是模糊的,几次要被害的时候都是秦威出来解围,灵儿更多注意到的是秦威,而且事情已过去六年多,一向平安,又怎会想到会在开封遇到“故人”呢?秦威到家中时也灵儿只说起自己去照顾了一下孙老太,并没言还在赌坊门口帮助过乞丐的事情。

    而这时身在陕西秦凤路的副行营周可也已得到确切消息,秦威就在开封!此人不除,恐怕永远是他心头之患。当即便安顿好自己手上的事情,点上几个高手,包括沈韩,日夜兼程赶往开封。

    漫修在秦威的指导下,马术日益纯熟。这日又和父亲一起到了常练骑马的地方。今天的父亲却不像往常,而是静静地骑在马上,眼睛始终遥望着远方。

    “爹,什么是英雄?”

    “呵呵,英雄?”接下来便是一阵沉默。

    “我今日问先生,他说是能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的即为英雄!”

    “哈哈,你觉的呢?”

    “能把将倾的大厦扶起的岂不是神人?”

    “哈哈!说得好!英雄是人,不是神!”秦威回头望了望漫修,接着又说道:“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有八九!在遭遇酸痛苦楚时,却能依旧笑对人生,用自己的勇气去征服、战胜困难的,就是英雄!其实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有机会成为英雄,只看自己如何把握了!”说完,秦威再次眺望远方。

    沉默中,漫修只觉自己身边马上的父亲好高大,却又有几分孤独!

    第四十四章 秦威之死

    之后连续几日秦威都没有带漫修去骑马,而是常常在家呆坐。灵儿见状担心地问道:“大哥最近可是有心事?”

    “哦,倒是没事儿!但不知怎地,总觉心慌!……那金簪可还在?”

    “恩,就在楼上的梳妆盒中,要拿给大哥吗?”

    “不了,放那儿吧,但万一我要是有个闪失,你定带好金簪和漫修赶快离开此地!”

    “大哥!莫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