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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5节

      穆连恒谦卑的站着,听陈总训示,陈汝宁站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小穆,你和玄武是大学同学,我一直是把你当儿子看的,玄武这孩子太让人操心了,以后你要多帮帮他,我老了,公司以后还要指望你们这些年轻人。”

    “陈总,您的知遇之恩,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穆连恒的声音有些哽咽。

    “好了,说说你的计划吧。”陈汝宁拿起遥控器朝墙上按了一下,幕布向两边移动,露出巨大的江北市地图来。

    ……

    深夜,刚开完职工会议的卫淑敏匆匆往家赶,刚走到楼门口的时候,忽然警惕的站住,冲着花坛后面一明一灭的火星喝问道:“谁在那里!”

    “是我。”熟悉的声音响起,是陆天明。

    “怎么是你,这么冷的天,等了多久了?”卫淑敏有些心疼,今天格外寒冷,足有零下十度,在户外站这么久,肯定要冻坏的。

    “没多久,就一会儿。”陆天明笑道,可是满地的烟头却将他出卖。

    “赶快上来吧,晚饭吃了么,我给你下碗面条。”卫淑敏拿出钥匙开门,两人来到楼上,招呼陆天明坐下后,卫淑敏就来到厨房烧水下挂面,陆天明要帮忙,被她推开:“你又不会干活,别添乱了。”

    于是陆天明就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卫淑敏动作麻利的忙碌着,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清水挂面,但是她打了两个鸡蛋,切了些细碎的葱花蒜苗,又勾兑了些香油,在这寒冷的夜晚,这样一碗香气扑鼻的面条就是世上最珍贵的珍馐美味。

    “淑敏……”陆天明鼻子有些酸,这个场景不就是自己一生期盼的么。

    卫淑敏回头:“对了,你怎么这么晚跑来了?”

    “打你电话不接,约你又不出来,我有什么办法,只好亲自登门。”陆天明苦笑着说。

    “面条好了,趁热吃吧。”卫淑敏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回到客厅里,解下围裙看着陆天明吃面条,一边看一边微笑,两人就好像多年的老夫老妻一样。

    “淑敏,我们……结婚吧。”陆天明忽然停下筷子说道。

    卫淑敏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天明,现在厂里的事情太多了,我真的没有时间考虑个人问题,再说这么多年都已经过来了,也不差这一年半载的。”

    陆天明问道:“你真的这么想?你真的答应嫁给我?”

    “快吃吧,都凉了,你也知道玄武集团强行收购红旗厂的事情了吧,工人们意见很大,连着开了几个小时的会了,也没拿出个方案来,你说这种情况下,我怎么还有心情去想个人问题。”

    “淑敏,我这次来,也正要和你探讨一下重组的问题。”

    “你有什么看法?”

    “我认为,在依靠企业自身能力无法实现突破的时候,适当的借助外部力量,引进先进管理经验和大规模的资金,对企业是有好处的。”

    “哦,你的见解我很同意,但是具体情况也要具体分析,就拿我们红旗厂来说吧……”

    谈到重组问题,卫淑敏的精神又上来了,两人就这个问题深入交换了看法,不知不觉墙上的挂钟敲响了十一点的钟声,一阵钥匙响,卫子芊出现在门口,看到陆天明在家,她只是微微颔首致意。

    “很晚了,我该走了。”陆天明很适时的起身告辞,卫淑敏关切的问道:“这么晚了还有车么,要不让子芊送送你。”

    “不用,我开车来的,回去吧,外边冷。”陆天明坚持不让卫淑敏相送,自己下楼去了。

    望着空荡荡的楼道和昏黄的灯光,卫淑敏轻轻叹了一口气,背后传来女儿的声音:“妈,他来干什么,不会也是当说客劝你向玄武投降的吧。”

    没有回答,正在换衣服的卫子芊探头一看,母亲站在门口,姿势有些奇怪,赶忙走过来一看,只见母亲用手顶住腹部,额头上冒出汗珠,脸上的表情痛苦不堪。

    “妈,你怎么了!”卫子芊失声叫道。

    11-55 强势入主

    卫淑敏回过头来,五官都扭曲了,但还是勉强一笑:“没什么,老胃病又犯了。”

    “妈,胃病哪有这么严重。”卫子芊上前扶住母亲,将她搀到屋里坐下,倒了杯热水,拿了块热毛巾帮她擦汗,过了一会儿,卫淑敏苍白的脸色才缓和了一些。

    “子芊,没事了,这是老毛病了,我撑得住,你去睡吧。”卫淑敏怜爱的拍了拍女儿的脑袋。

    “妈,你不能这么硬撑着,明天我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卫子芊说。

    卫淑敏摇摇头:“厂里的事情太多了,等忙完这一阵再说吧。”

    卫子芊急了:“妈,有病可拖不得,你看看你,这一年多瘦了十斤下去,为了厂子也不能这么拼命啊。”

    卫淑敏淡淡的笑了:“拼命……要是拼了这条命,能把厂子换回来也值了。”

    “对了,妈,今天玄武集团的人找我了,让我做说客劝你不要和他们对抗,而且开了很多条件。”

    “哦?是玄武集团的什么人?开了什么条件?”卫淑敏的眉头皱了起来。

    “是尹志坚,他原来在至诚集团做副总,如果不是他的话,我根本不会和玄武集团的人接触,他们开出的条件是,您继续担任红旗钢铁股份有限公司的总经理,年薪五十万,配车分房。”

    听到这里,卫淑敏嘴角浮起讥讽的微笑:“他以为红旗人的尊严,就值这个价?”

    “还有”卫子芊继续说道,“在南泰县工业园区的新厂房没有落成之前,老厂区继续生产,玄武集团作为红旗股份的控股方,会从多方面进行支持,保证年内红旗钢铁的利税上升百分之二十。”

    “继续生产?他们打的什么主意。”卫淑敏狐疑起来。

    卫子芊冷笑:“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主意,他们既然能找上我,就能找到红旗厂其他领导的家属,不得不说玄武集团的工作做的很到位,对这个厂子他们是志在必得。”

    卫淑敏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当中,半晌才道:“斗争比预想的还要严酷啊。”

    ……

    第二天,一脸病容的卫淑敏走进了厂办会议室,却发现本应到场的其他七位高层领导只来了五位,总工程师和一位副厂长因病请假未能到场,卫淑敏扫视剩下的五个人,发现大家脸上也都没了昨天那种慷慨激昂的愤然,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无可奈何、欲言又止的表情。

    “玄武集团通过各种方式和大家接触过了吧?”卫淑敏轻轻的说道。

    死一般的沉默,总会计师兼财务总经理说话了:“卫总,现在的情况连一天都坚持不下去了,财务的一套东西都被拿走了,银行提不出钱来,运营陷入停顿,工人工资也发不出来,玄武集团卡住了我们的脖子,这样下去,不用他们施压,我们自己就乱了。”

    卫淑敏说:“这样,登报声明财务章和**申购簿以及**丢失,重新刻财务章和**章。”

    总会计师苦笑道:“不可能了,虽然公章还在我们手里,但是工商局已经在进行企业变更了,红旗钢铁厂有限责任公司更名为红旗钢铁股份公司,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性质全变了,玄武集团这招狠啊,逼得我们没有退路。”

    卫淑敏沉默了,总会计说的是实情,玄武集团已经控制了红旗钢铁厂的经济命脉,银行账户里虽然有钱但是提不出来,外面一大堆的汇票也无法兑现,更可怕的是工资都发不出来,玄武集团的背后是国资委,是政府,工商局和开户银行都是和他们站在一起的,红旗厂和他们对抗无异于螳臂当车。

    “那你们怎么看?”卫淑敏问道,心中已经隐隐有些不安的感觉。

    “现在摆在我们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组织工人上访,给高层施加压力,坚决抵制玄武入主红旗,还有一条就是妥协,毕竟玄武集团开出的条件还是可以接受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想这也不失为一种选择。”总经济师侃侃而谈道,神色从容,其他领导也都不停点头,看来玄武集团昨晚的工作做的相当到位。

    “当然了,不管是上访还是围堵政府大门,都是下策中的下策,不提倡,不鼓励,作为党员,毕竟我们都是党员嘛”一位副厂长说着,随手拆了包香烟,很快又意识到什么,悄悄将这包昂贵的九五至尊收了下去。

    “我尊重大家的选择,但同时保留意见,我不反对重组,但坚决反对玄武集团入主红旗厂,好吧,我们表决吧,同意重组的人举手。” 卫淑敏说完,抬眼看着大家。

    短暂的沉默,总会计师竟然第一个举起了手,但目光下意识的躲闪着,随后是总经济师和一位副厂长,然后又是几位分厂厂长,最终只有卫淑敏没有举手。

    卫淑敏惨然笑了一下:“好了,现在反对重组的人请举手。”

    只有她自己的一只手高高举起。

    ……

    春节前夕,玄武集团终于成功入主红旗钢铁厂,厂门口悬挂了五十年的“红旗钢铁厂”五个铸铁大字连同中间的金属五角星被一并取下,放置一旁,随后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西装革履的国资委、市政府领导和玄武集团的高管们矜持着笑着走上前来。

    六个身高均在一米七二以上的礼仪小姐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守在一块巨大的红绸子旁边,相关领导讲完话后,一起走到红绸子边,在礼仪小姐的协助下揭开了幕布,顿时闪光灯一片,掌声雷动。

    红绸子下盖的是新的厂门标志,大理石面上,红旗钢铁股份公司八个不锈钢大字在冬日阳光下熠熠生辉,显得格外具有现代感和力量感。

    今天,江东省内主要媒体的记者都来了,长枪短炮围聚在红旗钢铁大门口,气氛相当热烈,玄武集团为了防止万一,特地从省城调来一百余名保安人员负责会场警戒,万幸的是并没有出现闹事的情况,红旗厂职工的情绪基本上还算稳定,或者说是麻木,国家抛弃了他们,政府抛弃了他们,现在连厂领导也抛弃了他们,他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挂牌仪式之后,玄武集团的董事局主席陈汝宁发表了讲话,他回忆过去,展望未来,对红旗厂六十年风雨历程和广大干部职工的奋斗精神给予了极高的评价,并且满怀深情的说:“红旗钢铁厂的老厂牌,我们会永久保留,作为激励下一代红旗人的珍贵历史文物,在这个即将迎来新春的日子,让我们继往开来,奋发图强,共同创造美好的明天!”

    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然后国资委李主任操着一口浓重的南泰腔上台讲道:“这次玄武集团入主红旗钢铁厂,开创了我省盘活不良资产,实现优势互补的又一个大好局面,我相信,在省委省政府的亲切关怀下,在国资委的高度重视下,在江北市各级领导的亲力亲为下,我们玄武集团红旗钢铁股份公司的所有员工,一定能在陈总的带领下,实现跨越式的大发展!”

    李主任以一记有力的挥手结束了讲话,工厂大门打开,道路两侧张灯结彩,领导们在工人群众热烈欢迎下,迈着轻盈的步伐一路走进了红旗厂的大礼堂,在这里将会召开玄武入主以后的第一届职工大会。

    陈汝宁在主席台上春风得意的宣布了新的任命,玄武集团果然没有食言,所有高层领导全部留任,只不过总会计师和主管生产的副厂长因为身体原因辞去了职务,不得已玄武集团只好委派了新的财务负责人和生产负责人。

    “卫副总怎么没有到场?”陈玄武侧身问了一下穆连恒。

    “她辞职了。”穆连恒不自然的笑了笑,又补充道:“大概是不愿意和那些屈服于金钱的同事们同流合污吧。”

    陈汝宁说:“你以为他们真的是屈服于金钱么?不是,这些在企业干到高层的人,哪个不是人精,让他们屈服的不是我们玄武集团给的房子、车子、票子,而是来自于更高层的权力压迫,他们知道抵抗是徒劳的,所以才采取了妥协。”

    穆连恒若有所思:“陈总,我理解了。”

    “理解就好。”陈汝宁微笑着点点头,如同看到儿子长进的慈父一样。

    ……

    虽然红旗厂的高层领导基本上原封未动,但是几个主要的位置还是被玄武集团派出的人员占据了,玄武本身就有钢铁厂,派来的也都是行家里手,在短短三天时间里,中层领导基本被换了一遍,财务、人事、采购、等几个重要科室的一把手,全都换成了玄武人。

    就在玄武集团正式接管红旗厂的第二天,发工资的日子到了,工人们拿着工资存折去附近的银行取钱,却被告知存折已经和工资脱钩了,愤怒的工人找到财务科,又被告知新的工资核算系统和激励制度还在完善之中,这个月的工资要推迟几天才能领。

    不安的气氛渐渐开始蔓延。

    11-56 工潮

    红旗钢铁厂的工人工资本来就不高,中层干部每月不到三千块,一线工人两千出头,王召钢这样的后勤行政人员只有千把块钱了,在物价飞涨的今天,一千块钱根本不足以养家糊口,本来工人们就对玄武集团深恶痛绝,现在又突然换发工资卡,立刻激起了大家的强烈反感。

    一群工人围在财务科门口吵吵嚷嚷,更多的人站在楼道里打电话发信息,随着消息的快速传播,越来越多的工人还穿着工作服就从车间跑来了,吵吵嚷嚷着要领工资。

    玄武集团入主红旗厂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更换了财务负责人,又调来一个现金出纳,只是留用了原来的记账稽核等人员,现在看到工人闹事,玄武集团委派的会计立刻就溜了,只留下原来厂子里的会计苦口婆心的向工人们解释。

    人越聚越多,保卫科的王召钢挤在最前面,奋力拍打着财务科的防盗门,一张红脸膛上全是愤怒:“发工资!发工资!我们要吃饭,我们要养家!”

    后面一群人受到感染,也跟着喊:“发工资!发工资!”声音震得玻璃窗都嗡嗡响。

    王召钢真的很生气,心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做生意赔本,干城管被开除,现在回厂上班又遇到重组,这他妈叫怎么回事,心里窝火,嗓门就大,他喊一声,后面工人跟着喊一声,俨然成了工人领袖。

    不大工夫,王总在一群中层干部的簇拥下赶到了现场,说实话大家对这位王总的感情不深,这人以前是工业局的副局长,工业局撤销之后就到红旗厂来当一把手,没在厂里上过几天班,大多数时间都在省城养病,在大家心目中就是个虚无缥缈的人物。

    “大家静一静!”王总声嘶力竭的喊道,但是没人理会他。

    有人拿来高音喇叭,王总站到了桌子上又大喊了几声,走廊里的喧嚣声才渐渐停下。

    “工资制度改革,是厂里的既定方针,更换开户行,重新给你们集体办理工资卡,这都是需要时间的,难道你们连一两天都不能等了?我看这是别有用心的人想借机闹事!”

    王总声色俱厉,工人们默不作声。

    “当然了,你们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我向大家保证,最多三天,不,两天,工资就能发下来了,好了,大家现在可以回去上班了,不要耽误生产。”王总语气变得和缓起来,大家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个理儿,更换工资卡哪有那么快的。

    于是工人们渐渐散去,王召钢也回到了保卫科,玄武集团从省城保安公司聘请了数十名年轻力壮的保安,已经取代了他们的位置,门岗、车库、仓房、配电室等重要位置已经由他们接管,现在王召钢和他的同事们只能每天坐在办公室里甩扑克。

    王召钢虽然刚回厂子没多久,但他十五年前就是红旗厂的翻砂工,老婆也是本厂职工,再加上他进过劳教所、社会上又混迹多年,厂保卫科这些师傅都敬他三分,也喜欢听他吹牛。

    “玄武集团忒不是东西,我闺女马上要过生日了,还等着钱给她买礼物呢。”王召钢愤愤道。

    另一个五十多岁的门卫说:“我说小王,你别惦记礼物了,咱们这些人指不定连工作都没了,人玄武集团找了一帮小年轻,那就是顶咱们位置的。”

    王召钢朝地上啐了一口,恶狠狠的说道:“谁让我下岗,我就让谁见血。”

    正抖狠呢,别在腰间皮套里的手机响了,王召钢看了看号码,赶忙走出门去,客客气气说道:“钟科长,最近还好吧。”

    电话里传来王召钢的老上司,区城管局钟科长婚浑厚有力的声音:“老王,晚上有空么,出来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