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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林小七收了这枯树,拍了拍手走回原地,笑道:“如何?”

    赤目与白悠然看的目瞪口呆,两人都知道这世上有乾坤袋一类的法宝,且赤目自己身上就有这东西。但这类法宝炼制颇为不易,一不小心,炼出的便是废品,即便是有成功的,最多也就是件上品的灵器。赤目和白悠然也算是见多识广,却还没听说过这一类的法宝有上了地器的。最重要的是,这类的法器容量有限,虽然也可勉强装些大型物件,但却需要耗费颇多精力,哪有林小七这般的举重若轻,从容自如?方才这棵大树少说也有丈余长,且枝干颇多,换了一般的乾坤袋,至多装半棵而已。

    林小七见两人看的痴迷,索性卖弄起来,口中再念法诀,手指一扬,竟是将那棵枯树凌空放了出来,当头向赤目砸去!赤目吓了一跳,左手一挥,将这枯树远远震开,怒道:“你敢偷袭本尊?”

    林小七笑道:“我若是要偷袭你,岂会用这东西?放心吧,我师侄在你手中,我不顾你,且还要顾他呢。”

    赤目皱眉道:“你这戒指果真是上品天器?”

    林小七道:“自然是上品天器,不瞒你说,这戒指妙用无穷,极至之处,容山纳海也不在话下。可惜我我法力不够,否则凭了这枚戒指,便可驰骋天下!”

    赤目道:“且不管它是不是上品,我瞧你收取大树时轻松之极,想来至少也是天器一类。不过,你取出这戒指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用它来换取你的师侄吗?”

    林小七哈哈大笑道:“老赤啊老赤,你也太天真了,普天下又有多少天器?我想救我这师侄不假,可也没傻到用一件上品天器来换取他!”

    赤目见他揶揄自己,怒道:“道士,你少罗嗦了,你究竟想干什么,我劝你还是快些说了出来,若再卖关子,我便先杀了这姓白的!”

    第七章 势骑虎 身入绝境有转圜(下)

    林小七道:“很简单,你先放了我师侄,然后我陪你打上一场,我若赢,今日之事就此了结。你若赢,我便奉上这枚戒指,你瞧如何?”

    赤目嘿嘿笑道:“说来说去,你还是想让我先放了你的师侄,嘿嘿,其实你的条件也算不错,只是本尊又如何知道,等我放了这姓白的后,你肯老实的与我打上一场呢?你若是趁机逃走,本尊岂不是陪了夫人又折兵?”

    林小七笑道:“早知道你会这样说……这个也简单,我可以先发个毒誓,若是趁机逃走,便叫我全家死绝!”林小七发这毒誓,可谓信口就来,他自小便是孤儿,从无血亲,全家早已死绝,只余得他一个。因此,从小到大,这样的誓言他也不知发了几千几万遍,此时说来更是从容、诚切,倒象是他家中还有几十口人一般。

    赤目本是修魔之人,性格暴戾、嗜血,行事更是乖张,这样的誓言听在他耳中,便当是儿戏一般,他嘿嘿一笑,正待出言讥讽,却听林小七又道:“不过,想你疑心颇重,这样的誓言与你来说,正如儿戏。也罢,老赤,你且瞧好了……”林小七说到这里,忽然褪下戒指,扬手远远打出,这戒指掠起一道黑光,飞出十丈开外,落下时,却不偏不倚的掉在一片树叶之上。

    林小七笑道:“老赤,你瞧这样如何?现在你只要放了我师侄,是先打一场,还是先去抢这戒指,全由你自己做主。不过,我可说好了,打也好,抢也罢,你一旦放了我师侄,我就再无顾忌。到那时,一切可就要凭你的本事了!”

    赤目微微沉吟,他心知这事必有蹊跷,可又看不出哪里不妥。再一思量,却终是抵挡不住这戒指的诱惑,仰天笑道:“魔、道虽是殊途,但这天器却是人人想得,也罢,我就依你!”他说到此处,扬手收回长鞭,又厉声喝道:“道士,我已放了你的师侄,你我便来打过!”

    林小七一楞,心中不由暗暗叫苦,刚刚干了的后背又再次被冷汗淋湿。他深知人性贪婪,更知道怀壁其罪的道理,所以早在龙阳之时,就找人伪造了一枚假的须弥戒指,预防事态紧急的时候,用来以假充真。刚才他扬手打出的戒指正是这枚假的须弥戒指,他怕扔的近了,被赤目看出破绽,是以用尽全力,才掷出十丈开外。他本来算好,这赤目一旦放了白悠然,必定会倾尽全力抢夺这戒指,而那时,他和白悠然也就有时间从容离开!

    但他没想到,这赤目虽是放了白悠然,却不急不躁,竟是提出要和自己先打上一场!

    “势已骑虎,能跑一个便跑一个吧!”林小七心中惨笑,暗骂自己算来算去,竟是忘了将自己算进来。他此时心中已是了然,怪只怪自己装的实在是太逼真,自出场时便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架势,且又有魔龙萎靡的神态在前,这赤目若是想得到这枚戒指,必定要先除去自己!虽然说先下手为强,但这毕竟是高手对阵,不是比拼速度,若是心思放在了它物之上,且又是背身而去,岂不是将自己送给别人当做了靶子?到那时,即便是先抢到了这枚戒指,怕也是死人一个了!

    赤目一生修魔,生平与人对阵也不知有多少次了,这点简单的道理他又怎会不懂?

    但事已至此,林小七心中虽是叫苦,但面上神情仍是从容,无论如何,这白悠然仍在当场,他若是不先行离开,自己这一番心血岂不是白费?

    林小七看向白悠然笑道:“好侄儿,老赤既然放了你,你就先行离开吧,也免得师叔动起手来,误伤了你。”

    白悠然到现在心中仍是莫名其妙,他见这个道士三言两语就赚这赤目放了自己,心中自然感激。但他和赤目一样,心中满是疑惑,不知道这道士究竟是强是弱?他用手捂住肩头伤口,道:“这位……”他刚一开口,便想起来这位道士正是自己‘师叔’,只好改口道:“师叔,这魔头法力高强,我……我且助你一阵吧。”

    赤目在一旁听了,也不说话,只是冷哼一声,眼中满是不屑。那意思便是说,你们修道之人不过如此,出尔反尔,聚众凌寡,和修魔之人又有什么分别?

    林小七心中苦笑,在他看来,出尔反尔,聚众凌寡这些事情便如家常便饭,实在算不得什么。但此时情形,即使是聚众,也未必就能凌寡,不过是多送条小命而已!

    白悠然还欲再说,却见林小七骂道:“住口,如此混帐的话也能说出?没得让人看轻了我玲珑阁的人,要是让你师父听见了,瞧他不拿大耳刮子扇你?滚,滚,给我滚的越远越好!”

    白悠然也知自己这番话说的不对,与修道人的信奉的侠义宗旨相去甚远。此时又瞧这道士自信满满,而自己受了伤,已是半个废人,留下来也是累赘。当下叹了口气,朝林小七拱了拱手道:“师叔,你自己保重,侄儿在这树林外等你,你若是……若是……”他看着林小七,接下的话却不好再说,只道:“若是那什么……我也绝不苟活人世!”

    林小七心中不禁暗骂:“见鬼,你若是不苟活,那我岂不是陪了夫人又折兵了,都是轩辕老头教出的好迂腐徒弟,一遇险境,却只想着一心求死!妈的,你就不能想着为老子报个仇什么的吗?唉,苦命,苦命啊……”他骂到此处,又想,所谓但尽人事,各安天命,这老白真要抹脖子上吊什么的,那也只有随他了,自己救他一回,也算是尽了做师弟的本份……

    等到白悠然远远走出后,林小七回过头来笑道:“老赤,咱们这就来打过吧。”

    赤目冷哼一声,扬鞭一振,道:“瞧你装神弄鬼的,本尊倒要看看你究竟有什么本事。”

    林小七看了一眼赤目肩头的魔龙,心中忽然一亮,暗骂自己糊涂,竟是忘了自己还有件保命的战甲!听离墒说来,只要穿着这战甲,普天之下,怕是找不出几个可以将自己打至魂飞魄散的人来!

    他一念及此,不由哈哈大笑,自思自己只要与这赤目尽力周旋,让他打不死自己,等古无病那家伙暗中潜来时,事情便有转机。

    离墒送他这战甲时,曾经告戒过他,这战甲内蕴神气,修炼之人见了,必定觊觎,不到危险关头,最好别用。林小七虽然顽劣,但其间的道理却是比谁都清楚,因此,自得了这战甲后,他竟是忍住从未用过。而现在正是危急关头,此时不用,又更待何时?林小七想到做到,当下止着笑声,口中轻喝了一声‘化甲’!

    随着林小七的轻喝声,他身上顿时涌起一阵耀眼的红光,而在这阵红光中,他身上的道袍竟是裂成碎片,四散飞去!林小七一惊,以为自己将要**于这光天化日之下,但就在这时,从他皮肤下竟生出片片红色的鳞甲,这些鳞甲相互重叠,愈生愈多,只瞬间,便化成了一件赤红色的战甲!

    这战甲上金光缠绕,肩头、膝盖各有两个龙头护住,而在林小七的面部,却又生出了一个连体的面盔,将他连鼻带口完全护住,只留下一双眼睛!更为奇妙的是,在林小七的背后,竟凭空生出两只全由鳞甲组成的翅膀来!

    林小七心头大喜,略一扇动背后翅膀,身体竟轻松的浮起丈余,再一动,却是生生横移了数丈,这来往转挪,轻灵飘逸,全凭心念,竟是不费丝毫力气!

    与此同时,赤目身上的魔龙见了这战甲,一声哀号,现出本来形状,竟是自行脱离了赤目的身体,伏在地上,颤抖不已!

    赤目大惊,厉声喝道:“道士,你究竟使了什么法术,竟然毁了我这魔龙?”

    林小七笑道:“什么狗屁的魔龙,小小爬虫,见了自家的祖宗,又岂敢不伏地跪拜?”

    赤目的这条魔龙收来不易,此时见它全无生气,只知瑟瑟发抖,心中痛惜不已。这般魔兽,与敌对战时,全凭一股暴戾之气,一旦心生惧意,从此就再难恢复。赤目由痛到怒,心中怨气上涌,厉吼道:“兀那道士,本尊今日若不将你碎尸万段,又怎消我心头之恨!”

    林小七有战甲护身,且又多了对翅膀,心中暗想,即使跑不过这赤目,周旋一番总不是难事,况且自己还备有后着,只要得了机会,今日便是杀了这魔头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一念及此,胆气大壮,拔出那柄新买来的剑,哈哈笑道:“老赤,道爷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想要将我碎尸万段吗?哈哈,道爷再加上一句挫骨扬灰,就此送还于你吧!”

    第八章 施暗算 魔头命丧阴毒计

    赤目心头怒极,手中长鞭幻起一道黑色光华向林小七罩去,这一鞭扬起,树林内顿时阴风四起,长鞭掠过空中,亦响起凄厉的啸声。林小七哪里敢硬接,他知道自己此时唯一的应对手段就是躲,只要再支撑片刻,等白悠然出了树林,他才好脚底抹油,逃为上策!

    林小七一振背后双翅,跃起两丈多高,方才险险躲过赤目一击。而这一鞭落在地上,顿时响起一声轰然巨响,林间飞沙走石,狂风疾起,满是落叶的地上竟生生被劈出一道巨大的裂缝来!

    林小七身在空中,不由吐了吐舌头,这一鞭的威力已经超出了他的意料,现在看来,刚才这赤目在对付白悠然的时候,最多用了一半的功力而已。

    赤目一击不中,心知这道士背后的双翅灵巧,若是硬打,很难击中。微一顿足,脚下生起一团黑雾,也是浮到空中,复又默念法诀,将手中长鞭幻为一柄黑色短刺,意欲靠近林小七贴身近战。

    林小七见他身形迅捷,不过片刻,离自己只有一丈之遥,不由吓了一跳,慌忙扇动双翅,却是绕着赤目转起圈子来。他心中清楚,两人之间的法力有若天壤,一旦被这赤目靠近,自己就连拼命的机会都没有!

    赤目踏风而起,却见林小七只顾转圈、闪躲,根本不和自己照面。而自己的身形虽快,但林小七背后的翅膀更是灵巧,常常于意想不到的角度窜出,一时间,竟是奈何他不得。赤目心中郁闷,死死追在林小七身后,吼道:“臭道士,你打又不打,逃又不逃,究竟想干什么?”

    林小七见赤目在背后叫骂,有心想回上两句,但他逃的辛苦,一口元气顶在胸口不敢吐出,没奈何,也只得忍下这口郁气。

    林小七一边逃一边在心中算着时间……此时他已熟悉战甲上的翅膀,自信只要全力逃逸,要甩开这赤目倒也不是件难事。只是不知道白悠然此时已经行至哪里,若是自己逃了,而赤目却又发现那枚须弥戒指是假的,必定会寻迹追去,到那时,白悠然小命依旧难保。他心中盘算,再支撑半柱香的时辰,白悠然至少已在林外,那时自己再一飞冲天,好好体验一下这战甲的神奇。

    他正自盘算着,忽听林间穿来一长三短的鹧鸪声,寻声望去,这声音正是来自于他布下陷阱的树林中。林小七心头一乐,在空中忽的转身,用手中长剑一指赤目,笑道:“老赤,你追的累是不累?”

    赤目见他突然转身,心中一惊,以为这道士要使出什么杀招。当即凝身浮空,暗自戒备,道:“累又怎样,不累又怎样,你若是有种,就休要逃来逃去,且与本尊好好厮杀一场!”

    林小七嘻嘻笑道:“你若不累,道爷就陪你再玩下去。但我瞧你气喘吁吁,怕已是累了,也罢,道爷怜惜你,这便走了,青山绿水,咱们后会有期了!”

    赤目一楞,道:“戒指你不要了吗?”

    林小七哈哈一笑,也不说话,竟是转身就向树林左侧扑去。

    赤目见他转身就跑,先是一楞,但随即就醒悟过来,这道士先前扔出去那枚戒指必是假的!他纵横一生,历经凶险无数,被人追,被人赶,却从没有象今日一般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再瞧一眼仍匍匐在地的魔龙,一时间,赤目的心中也说不上是羞还是怒,一股无名火起,仰天厉啸一声,竟是化成一抹黑烟追了上去!

    林小七窜入林中,扭头一瞧,见赤目化烟而至,心中也是一寒,知道这老赤已是动了真怒。他不由有些后悔,不知道此间布下的陷阱究竟管不管用,若是管用,那自是上苍保佑,若是不管用,怕是要牵连古无病了。他一念及此,也是恶向胆边生,竟是双翅一敛落在了地上。

    一经落地,林小七双手执剑,看向正自汹汹而来的赤目,喝道:“老赤,道爷不肯伤你性命,你却咄咄逼人,就休怪道爷无情了!”他断喝一声,瞧定赤目飞来的方向,用尽全身的力量劈出一剑。

    赤目已是发狂,看着林小七迎头劈来的剑竟是不管不顾,于黑烟中脱身而出,一扬手中黑刺,朝着那一片蒙蒙紫光就冲了进去!但林小七深知彼此实力差距太大,这一剑劈出竟是虚招,只是故张声势。他一见赤目和身扑来,当即一转腕,用剑轻点赤目手中的黑刺,意欲借力后退。但他到底还是低估了赤目的实力,剑刺相交,一股大力传来,他胸口一窒,竟是仰天喷出一口鲜血!

    但这一口鲜血喷出后,却是迎面洒向赤目,赤目冷哼一声,任这鲜血淋了自己一脸,手中黑刺去势不坠,仍自刺向林小七的咽喉。而就在这时,林小七脸忽然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双脚一沉,竟是凭空隐入了地底。赤目一楞,心中隐觉不妥,但他满脸鲜血,视线模糊,难以看清周围环境,便想要拨身而起,寻个空当再做打算……但此时他的双脚已然落地,想要再起时,却发觉脚踝处传来一阵巨疼!赤目心中大骇,低头望去,发现自己的脚掌竟是被一对绿幽幽的尖刺穿了个对穿!

    林小七从地下探出头来,他嘴角血迹犹存,却笑嘻嘻的道:“老赤,这绿水崖毒刺的滋味如何?”

    赤目拔出双脚,狞笑道:“也不如何,本尊修炼多年,早已是百毒不侵,你以为这点花招就能对付本尊吗?”

    林小七‘哎呀’一声,道:“厉害,厉害,你竟然炼成了百毒不侵之身,佩服,佩服……”他先是故做惊讶,复又笑道:“不过道爷离你只有半丈之遥,你若是没事,不妨过来取道爷的性命啊!嘿嘿,我只怕你走不出三步,就要颓然倒地了!”

    赤目一再被这林小七戏耍,此时又中暗算,心中已是失去理智,当下踏前三步,厉声吼道:“本尊就走给你看,你瞧我倒是不倒?”他这话音未落,忽觉脚下一空,身体竟是急坠而下!他身体急坠,灵智反倒清醒,情知又上了这道士的当,当下运转体内元气,就欲凌空拨起。但就在这时,一个身着绿衫的少年突然从他背后的地下钻出,手执一柄短剑狠狠的**了他的腰间!这少年一击得手,满脸狞笑,趁着赤目疼急怒吼,手腕急振,又一连插了几剑。赤目吃了这几剑,体内聚起的元气顿时散去,身体急坠而下,落入了一个早已布好的陷阱内。这陷阱不高不矮,恰好到赤目的颈部,且这陷阱不过两尺见方,赤目身躯庞大,落入其中已无转圜的余地。坑中又毒刺丛生,刺上又有倒勾,一经落入,赤目全身已是被刺的稀烂。再想要挣扎时,全身肌肉被这毒刺勾住,不动则罢,一动却是痛入骨髓!

    绿衫少年见赤目坠坑,急忙跃身后退,复又朝林小七叫道:“快砍了这厮的头,别让他施展移魂术逃了,那时后患无穷!”

    林小七嘿嘿一笑,从地下跃身而起,抡起手中长剑砍向正自挣扎的赤目!这一剑过处,顿时扬起漫天血雨,这血雨喷出足有丈余高,旁边的绿衫少年躲的慢了,恰好被淋了个满头满脸。这少年却懒的擦拭脸上的血污,走过来一脚将赤目的头颅远远踢飞,看向林小七道:“小七,你好死不死,却要来惹这魔头,莫非是活够了吗?”

    这绿衫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林小七用金蝉召来的古无病。他此时满身血污,一件绿衫上殷红点点,再配上他那张如玉般白皙的面容,竟是显得说不出的诡异和狰狞!只可怜这赤目纵横一世,却死在了两个少年之手,且这死法也冤枉之极!若不是林小七连环陷阱在前,又拼了受伤引他上勾,再加上古无病又埋伏在后,突施暗算,便是有十个八个林小七和古无病,也难伤他一根毫毛。不过这也罢了,这两个少年联手,一个阴险,一个毒辣,赤目死的虽冤,但也不能说不服。明抢易躲,暗箭难防,这本就是天下至理,怨只能怨他不够精明。但他死后,一颗大好头颅却被人当球踢飞,连个整尸都落不下,若是死而复生,想必还得活活气死一次!

    林小七扔掉手中长剑,苦笑道:“你瞧我象是活够了的样子吗?”

    古无病皱眉道:“我也纳闷啊,平时你见了这些煞神,从来都是远远避开,今日怎么就惹上了呢?”

    林小七道:“一言难尽,你且让我喘口气再说。”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戒指里取出两件长衫,扔了一件给古无病,道:“你先换上,一会还要进城,别让官兵将你当杀人凶手拿了。”

    古无病接过长衫,道“我刚赶来时,被吓的不轻,以为你难逃此劫了,后来又见了你在陷阱旁留下的暗记,方才知道你早有准备……”他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林小七身上的战甲,又道:“这就是神龙送你的那件战甲吗?果然是好东西,今日要不是它,合你我二人之力,怕仍是免不了共赴黄泉的下场!”

    林小七收起战甲,**着身子穿上长衫,笑道:“所谓吉人自有天相,有了这战甲,从今往后,这天下大可去得!”他微微一顿,看了一眼赤目的尸体,眼这忽的一亮,又笑道:“小胡,这里的事等进城后再慢慢告诉你,咱们且先发一笔小财再说!”

    古无病和这林小七一样,都是没心没肺之人,他见林小七贼眉鼠眼的样子,心中已是了然,嘻嘻笑道:“你已经有了神龙送的两件好宝贝,这会可别和我抢!想这赤目号称神君,乃是疆外十八魔头之一,身上必定有些好玩意。”

    林小七走至坑边,一把拎出赤目的尸体,先是做了个鞠,复又笑道:“老赤啊老赤,道爷早跟你说过,遇上玲珑阁的林大少爷,你就远远的避开。唉,良药从来苦口,你却不听道爷的话,瞧瞧,现在连个全尸都没落上吧!不过你我也算有缘,所谓有始有终,道爷既然杀了你,自然就得替你料理后事……我且来瞧瞧,你给胡大少爷留下了什么好宝贝,若是顺了他的眼,道爷就大发善心,将你吃饭的家伙拿来,与你葬在一处!”

    他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一事,不由一拍脑袋,看向古无病道:“小胡,这里交给你了,那边还有一条魔龙,少爷去剥它的皮,抽它的筋,却是上好的炼器材料……对了,你拿了东西后,挖个坑将这家伙埋了,不过别忘了写上他的名字,免得我家老白来了,误以为是少爷我的坟,一时想不开拿剑抹了脖子!快点,快点,他怕是就要来了……”

    他边说边跑,也不将话说清,竟是跑的远了,唯留下古无病一人怔立当场。古无病喃喃自语道:“哪家的老白、小白?好端端的又要抹什么脖子呢,难道今日真是个杀生的好日子吗?”他本自一头雾水,心中忽又想起一处不妥,怒道:“妈的,死小七,凭什么又要老子挖坑埋人?你每次都是这样……”

    七贤山,飘渺峰。

    苍衣散人站在飘渺峰的瞰云石上,看着远处悠悠白云,眉头却是微微皱起。

    有风轻轻的来,将天边白云吹散,须臾,这白云又渐渐聚拢。于是,风起风落,这白云也就或聚或散,周而复始,难有常形。

    苍衣散人微微闭眼,轻声叹道:“白云苍狗,世事变幻,缘来缘去,到头来终免不了一场空。唉,我以为这世事我早已看透,却想不到一柄大周天剑竟扰得我心绪如此不宁!”

    苍衣叹了一阵,复转身看向在那白云深处的一座茅庐。这座茅庐是飘渺峰上唯一的一座可供住人居所,在那里,住着的是一只被天下修道者奉为大智者的麒麟。

    苍衣散人在这茅庐前已经等了两天,前两天来时,伺奉麒麟的童子告诉他,智者已经睡了整整九天,至少要到今日晚间才会醒来。于是苍衣散人就在这飘渺峰上打坐了两日,无论如何,他都要最短的时间内见到智者,因为他需要智者的一个答案。有了这个答案,他的心绪才有可能恢复往日的平静,而以他为尊的天下第一炼器之宗---七贤居,才有可能从一场腥风血雨中走出来!

    风依旧轻轻的过,飘渺峰上有沙沙的婆娑声,这是树叶发出的声音,这声音和着风声,渐渐的侵入了苍衣的心绪中……风过叶拂,这是凡世间的天籁,亦是苍衣心中的天籁。

    夜,不经意间便轻轻踏来,端坐在瞰云石上的苍衣忽然眉头微动,远处,亦有脚步声轻轻踏来。

    来的是童子,童子躬身道:“宗主,仙长已经醒来。”

    苍衣道:“仙长唤我进去了吗?”

    童子摇头道:“仙长说他还要睡,而这一睡就是三月。”

    苍衣心中失望,问道:“难道仙长就没留下什么话吗?”

    童子点了点头,道:“仙长让我转告宗主,大周天剑虽非神器、仙器,但万余年来,它杀戮太多,已内蕴剑灵,实是天上地下第一等的凶器!而宗主心中不宁,正是被它凶气所扰,唯一解脱之道,便是……”

    苍衣皱眉道:“便是什么?”

    童子道:“仙长说,若要寻求解脱,便要先毁去这剑!而这剑本是至凶之器,毁了它,这世间必会少了许多风雨。”

    苍衣苦笑一声,喃喃道:“果然是要毁了它才行吗?唉,天下人都以为这剑是最接近与仙器的宝物,却没几个人知道它真正的来历……若要得到它,必要付出若干代价,可即便是得到了,那又怎样呢?我也知道毁去它后,便可心绪安宁,但这天下人又岂会愿意?”

    一旁童子奇道:“宗主,如果得了这剑,那便是咱们七贤居的东西了,想毁便毁,还要理别人的意见吗?”

    苍衣苦笑道:“哪有这么简单,远的且不去说,就拿你的几个师叔祖来说,他们就不会让我轻易毁了这柄剑的。”

    童子奇道:“可他们是宗主您的师弟啊,怎么会不听您的呢?”

    苍衣摇头道:“元凌,你还小,这世间的很多事情你是不会明白的。我七贤居乃天下第一炼器大宗,虽说少有炼剑,但这剑也总算是法器之一。得到或者炼出了一柄好剑,虽然做不到剑宗之人的身剑合一,但对修道一途总是有所裨益。不过,这也算不了什么,仅仅如此,天下人也不会对大周天剑眈眈而视。真正吸引我们器宗的,正是这大周天剑内蕴的剑灵,你入我七贤居已有十年,你该知道,无论什么法器,只要内蕴器灵,那便已是仙器!你想想,你的这些师叔祖们会舍得毁去一件仙器吗?”

    元凌道:“可是……可是您是宗主啊,您说的话,师叔祖怎么会不听您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