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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有情(高干 婚后) 我的小男友(高甜, 1v1) 我爱的你

第114节

      见王洵不肯吃这一套,她心里便越来越没底。仰着头装了好一会可怜,依旧从王洵脸上看不到任何宽恕的意思。最后只好把牙一咬,转过身去,背对着王洵,再度双手伏地跪倒:“如果大人一定要打。那就打吧!打死了我,求您,求您就别再记恨我姐姐了。她,她其实也不想,不想刺杀您,杀您的。只是,只是一时…….”

    “打么,当然要打!”王洵嘴角上抿,满脸坏笑地将对方横抱起来,慢慢往内室里走,“不过不是现在,也不是在这里!”

    第五章 异域 (六 下)

    第五章 异域 (六 下)

    接下来数日,王洵便在麦尔祖德的辅佐下,按部就班地释放俘虏,恢复城市秩序。一众诸侯本来就没有白养着俘虏的道理,见来自天朝的使节大人主动将西市开放出来,供大伙发卖俘虏换钱,更是欢呼雀跃。都觉得使节大人太体贴,太善解人意了,一点儿也不像传说中中原人那么古板。

    至于王洵事先担心的拿了钱不放人,和哄抬“人价”的现象。事实证明,基本上属于自寻烦恼。即便是在大食人强行压制下,这几年来,药刹水众诸侯之间,也经常发生争斗。每次战胜一方,必然会抓到很多俘虏。按照传统,这些俘虏有资格赎回自己,或者被其国主、及亲戚朋友赎回。故而,如何估计俘虏的身家,既能从其身上敲出令自己满意的钱财,又不至于逼得他宁可舍掉一条命也不愿意倾家荡产,在药刹水沿岸诸国内,早已经成了一项很专业的技术活。诸侯麾下都有专门的人伢子负责,眼光和口才都独到得很,根本无需沙千里、黄万山等外行在旁边指手画脚。

    故而“人市”一开起来,便欣欣向荣。赎人的,放卖的,还有被战争逼得活不下去,宁愿自己卖自己到富豪人家为奴的,把市场里挤得满满当当。一些被诸侯麾下武士在城破时抢劫到手,又派不上什么具体用场的贵重物品,也被陆续摆在了地摊上,如同垃圾一样的价钱任人淘弄。先前跟着使团共同进退的大唐商贩们,此刻大发红利,一个个都赚得盆满钵圆。至于倒卖这些带血的财物会不会做噩梦,就不是众人们所关心的事情了。

    受到王洵的支持,程老掌柜悄悄地纠集了几个同行,以寻找帮手为名,在“人市”上收购那些会说唐言且看上去出不起赎身费用的俘虏。这类俘虏通常也是远道而来,在柘折城扎下根的“座商”,城破时家产被乱兵洗劫一空,周围又没有任何亲戚,因此被人伢子估得价钱极低,随便丢下一吊铜板去,就可以牵走两三个。从今往后,是做牛做马,还是清炖红烧,悉听主人尊便。

    这些商贩出身的俘虏,被赎出后,顺理成章地便成了程老掌柜的伙计。第二天,便拿了沉甸甸的铜钱和光鲜水滑的丝绸,去“人市”上求购更多会说唐言的同族。由于下雪和道路艰难的关系,一来二去,具有大唐血统的俘虏,便成了最容易脱手的“货物”。诸侯们麾下的人伢子们发现了有便宜可占,便将主人手中的一些具备唐人血统的奴隶,也冒充做俘虏,以稍高的价格送进了西市。而程记、王记、黄记和朱记等大唐商号好像下定了决心要在两河一带开分号,对“人货”需求量极大,竟然不问老幼,见到会说唐言的就照价付钱。没几天功夫,身上具有唐人血统的俘虏们就成了西市上的畅销“货物”,并且价钱还节节攀升。

    利益面前,理智往往都不堪一击。很快,便有人伢子卖光了主人麾下的唐人血统奴隶,又打起军中具有唐人血统军奴的主意。而住在内城和柘折城周边的富人们,也发现了这个赚钱机会,或警醒极主动,或者稀里糊涂,将家族中前几年购买的唐人奴仆,送进了西市脱手。 程老掌柜依旧是照单吃下,来者不拒,偶尔讨价还价一番,也是在商言商,让卖主折扣打得心服口服。

    也有人多事儿,悄悄地询问程老掌柜,买这么多同族奴隶干什么。老人家轻轻一捋颏下胡须,笑呵呵地回应道:“呵呵,首先么,我老人家心肠软,看不得自己的同族吃苦,所以花点儿小钱赎回他们,也算积德行善。其次么,这些奴隶既清楚本地的风土人情,又能说一口流利的唐言,只要稍加**,便能成为商号的好帮手。今后要在本地发展,肯定有用得到他们的地方。第三么,即便他们什么都不能干,我也不过是损失几袋子麦子的事情。待明年开了春儿,丝绸古道畅通。把他们运回大唐去,自然能找到他们的亲朋好友,连本带利把赎身钱赚回来!”

    第一个所谓积德行善的理由,在众人听起来,简直如同放狗屁。逐利商贩的天性,三倍利益就可以冒杀头的危险,才没人会相信一个在丝绸古道上冒了半辈子险的老家伙会在乎什么道德。但其后两条理由,却是无懈可击。人伢子们起初不给唐人俘虏标高价,也正是因为这些人的亲朋好友距离远,不可能千里迢迢过来替他们赎身。而对于明年春天肯定要带着货物东返的程记、王记、朱记诸多商号,则不过是顺手又做了一笔买卖,并且还平白得了一大批不要钱的苦力。

    发现了对方的真实意图,人伢子们出手唐人奴隶时,更加肆无忌惮。只是在价钱方面,又悄悄地上浮了一些。众大唐商贩继续照单全收,让人市上从来没有相关积压。数日后,便有个看似大户人家管事者模样的家伙,私下里找到程老掌柜,跟他商量大宗“人货”的交易。

    此人开始时口气很冲,据说手中的“人货”有上百号,要全部拿来换丝绸,程老掌柜需要先付三成定金,双方的货物交割时间,却要放在大半个月之后。早就跟王洵通过了气儿,程老掌柜知道钦差大人的真实目的就要实现了,激动得心脏怦怦乱跳。却故意装出一幅很为难的表情,叹了口气,愁眉苦脸地说道:“不瞒您说,这笔买卖,实在有点儿大了。以我们程记的实力,倒是勉强还能吃得下。但几百号人,一个冬天都得白养着,粮食就是个大问题。并且他们一旦闹出点儿事情来,城主他老人家的铁锤可不是当摆设的!”

    所谓“城主”,是众人眼下对王洵的私下称谓。虽然他从来没有明确表态说要取俱车鼻施而代之,可事实上,早已经成了柘折城的真正主人,权力大到一只手能遮住半边天。前来谈生意的人伢子听程老掌柜把铁锤王搬出来说事儿,也咬着牙做出了让步,“跟你透个实底儿吧,这笔货,我家主人的确是急着要脱手。反正咱们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就当是为了以后铺条路。人货的价格呢,我家主人可以再给你打些折扣,就算目前行情的一半儿好了。省下来的钱财,足够你给他们买粮食。至于闹事儿,您老人家尽管放心,他们这些人,都是被骟了的公牛,早就不懂得如何去闹事了!不信,我可以给您当面验货,随便拉出一个来,你让他们自己打耳光,他们就会自己打耳光,让他们学驴子叫,他们就学驴子叫,肯定不会反抗!”

    “那,那还差不多!”程老掌柜听得又痛又气,却不得不继续在商言商。“不过,我只能先付给你两成定金。余下的八成,等货物到手,才能完全支付。”

    “行,不过要上好的苏绸,你不能拿山东绸来糊弄我!”

    “哪能呢。做生意的,还能砸自己的招牌?”程老掌柜笑着伸出手,跟对方击掌。宣布买卖正式成交。

    几乎在差不多前后几天,其他一些商队掌柜,以及王洵私下派人假冒的朱记、王记,也都收到了类似的交易请求。大伙或者以在西域非常紧俏的茶叶、绸缎付账,或者以从柘折城王宫中抄出来的金币、银币做定金,陆续敲定了“人货”的交易日期。

    由于诸侯的领地距离柘折城的远近不同,所以“人货”的交易时间也残差不齐。第一批“人货”只用了七天左右,就冒着严寒被押送到指定交易地点,但最后一批,距离交割日期却至少还得一个多月。

    当前三批,大约一千多“人货”被买家吃下后,诸侯们便迅速警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原来不止自己一家“聪明”,其他盟友也在趁机“废物利用”。可要是大伙都在做同样的事情的话,后果就太严重了。

    几千安西军俘虏,陆续被唐人买走。万一背后的买主是铁锤王,再将这些俘虏武装起来,今后大伙还凭着什么在铁锤王面前硬着脖子说话?想到这儿,诸侯们登时倒吸一口冷气。上当了,大伙肯定上当了。什么用来做伙计,什么运回大唐去高价索取赎金,全他奶奶的是幌子。背后的买主根本不是几个商贩,而就是天朝使节本人!

    不行,无论如何不能让交易继续下去。宁可赔双倍的价钱给那些商人,也不能继续让铁锤王的实力壮大。几个诸侯凭着本能,便迅速做出最符合自己利益的决定。然后迅速互相联络,要求大伙同时跟商人毁约,然后团结起来,共同应对可能面临的危机。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火寻国主纳代手中“人货”最少,国土距离柘折城相对也比较远,所以在聚会上跳得最为欢腾,“他怎么能这样,他怎么能这样?把大伙都当傻子骗。就算他是天朝使节,就算他一人能打十个,也不应该这么欺负人。咱们得跟他好好谈谈,别以为离开了大唐,我们就都活不下去!一旦把大伙逼急了……”

    “逼急了又能怎样?你跟安西军去拼命?”西曹国主曹忠节跟王洵关系最亲厚,听纳代说得嚣张,立刻竖起眼睛,大声打断。“要去你自己去,可别拉上我们。”

    “你怕唐人,我可不怕。大不了,咱们去再去投靠大食!”火寻国主纳代被堵得脸红脖子粗,跳着脚强辩。

    “哼哼,你可以试试!”曹忠节轻轻撇嘴,几句话就打碎了众人的幻想,“二十万大食军,被打得落花流水,如今自保都来不及呢,哪还有功夫给你撑腰?再说了,即便人家有力气帮,你拿什么取悦人家。天方教众的脑袋么?还是把境中不信天方教的人再砍上几百个?”

    “你……”火寻国主纳代无言以对,脸憋得像猪肝儿一样黑。柘折城破之后,诸侯为了避免重蹈俱车鼻施覆辙,都暗中向自己的国中传令,开始着手处置大食人安插过来的官吏。有的国主这几年本来就对大食人不满,干脆趁机命令手下将境内的天方教势力连根给拔除了。如今想跟王洵翻脸容易,想再取悦大食人,可就要费些力气了。

    见纳代被自己三言两语挤兑住,曹忠节继续冲着其他人冷笑,“不就是几个奴隶么?难道铁锤王不花钱替他们赎身,你们还能派上大用场不成?况且人家铁锤王是付了钱的,两厢情愿的跟你做生意。即便他不付钱,直接下令让大伙把人交出来,诸位有胆子不交么?”

    “我们…….”几个暗中勾结起来,准备毁约不交人的诸侯脸色也开始发红,咬着牙不敢回话。唐军的战斗力,在攻破柘折城那天,给大伙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只是区区千把人,硬撼俱车鼻施近两万大军,居然一鼓而破之?凭着这股力量,即便没有俘虏们加入,在座当中,有谁敢领军与铁锤王一战?

    不过是想抱成团,互相壮胆罢了。可大伙人齐心不齐,又怎可能真正抱起团来?正尴尬间,又听见曹忠节发出一阵冷笑,“也不想想,自己是几斤几两?铁锤王年纪青,好对付。你们可以赖账,想必他也不会明着跟大伙翻脸。可明年开了春,封常清把大军开过葱岭来,问问你们这些家伙,诸位手中拿着那么多唐人俘虏干什么?这两年是怎么对待这些他的旧部的?你们敢如实回答封矮子么?”

    这句话,比先前所有话都有威慑力,令大伙额头上冷汗直冒。对啊,大伙怎么光想着眼前这个铁锤王比较容易对付,把他背后的封常清给忘了。那矮子可是出了名的护短,当年因为麾下几名弟兄挨了欺负,便能带兵灭人家一个部落。大伙这两年将安西俘虏当做牛马来使用,虐待死了不知凡几,若是现在还不赶紧想办法补救的话,等封常清上门问罪,恐怕就不是舍弃几个小钱就能解决的问题了!

    第五章 异域 (七 上)

    第五章 异域 (七 上)

    想到这儿,众人幡然悔悟,纷纷改口,准备继续心照不宣地履行买卖约定。火寻国主纳代失去众人的支持,只好随波逐流。心中却依旧是非常不甘,私下里,又找到拔汉那城主阿悉兰达,低声煽动道:“他当初如果直接说,让大伙把手中的安西军俘虏交出来,我也不会觉得恼怒。却非要弄这样一笔勾当,明摆着就是不信任咱们。照这么看,我觉得别的好处,咱们也没什么指望了!俱车鼻施至今还没抓到,大宛国到底由谁来继承,到现在也还没见个说法!”

    “那又能怎么样呢?”阿悉兰达苦笑着向外呼了一口气,被寒风冻成一团白雾,在眼前久久不散。“毕竟人家是天朝上国的特使!咱们,嘿嘿……..”

    对当初把使团行迹透漏给俱车鼻施的事情,他心中一直有鬼。非常害怕王洵知道真相后报复。同时,又因为王洵迟迟不肯扶持自己为大宛王而暗生怨恨。可无论是惶恐也好,怨恨也罢,他都得把情绪隐藏在心底。毕竟拔汉那距离大唐太近了,一旦惹恼了使团,他的小城就会第一个被安西军踏成齑粉。

    把自己的要求摆在桌面上跟王洵讨价还价,肯定不行。其他诸侯不会追随,他拔汉那国也没足够的实力。然而,给王洵随时添点堵,让他明白强龙难压地头蛇的道理,阿悉兰达自问还是能做得到的。关键是,让谁来挑这个头来才合适。免得铁锤王事后发觉不对,寻机报复。

    眼下,火寻国主显然正盛其人。足够愚蠢,也足够短视。想到这儿,阿悉兰达又冷笑着补充,“你我不服,还能怎么样?他武艺比咱们高,麾下的弟兄有能征惯战。连俱车鼻施都被打趴下了咱们还能干些什么?”

    “怎么样?!”这么明显的挑拨之言,火寻国主居然没听出来,“难道我们就老老实实任他欺负?当时大食人虽然要钱要得狠了些,好歹也是明抢。哪曾像他这般,把人卖了,还想让大伙感激他!别的事情我做不了,也没资格做。明年跟大食人打仗之时,可别指望我出一兵一卒!”

    “行了吧!人家本来也没看上你那点儿兵马!”拔汉那国主阿悉兰达看了对方一眼,撇着嘴数落,“人家只不过想要我们联名上表,给封矮子继续向西用兵找个恰当借口而已。有没有你我,其实都一个样。我劝你还是安生点儿,别尽给自己找麻烦。你看看东西两位曹国国主,你再看看木鹿城主,人家是怎么做的?就差直接把女儿送进王宫里了!你要是再说三道四,我敢保证,不用铁锤王亲自动手,就有人出兵收拾你!”

    “这,这帮无耻的家伙!”火寻国主气得直喘粗气,却也知道阿悉兰达的话无比正确。东西两曹所出的兵马极少,却因为当日参战时态度积极主动,受到了比别人更为丰厚的回报。此刻两个姓曹的家伙恨不得把整个国家都并入大唐,时时刻刻上赶着去拍铁锤王的马屁。而木鹿城的城主鲍尔温,据说暗中已经找到了波斯老王的遗留血脉,随时准备在大唐的支持下,驱赶那些天方教徒,光复整个波斯国。

    这三方都有心于大唐交好,所以诸侯这边有什么消息,都会第一时间传进大宛王宫。只要铁锤王点点头,他们就会主动出面,把大唐的敌人四成碎片。纳代连三人其中最弱的一个都惹不起,更甭说同时对付三家联手了!

    可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使团的力量一点点在城中占据主动,纳代又觉得非常不甘心。正气得咬牙切齿间,却听见阿悉兰达以极低的声音提醒道:“你别着急,咱们有的是时间看笑话。那些安西军俘虏,你以为铁锤王得到了他们,就能在眨眼间整顿出一支兵马么?你也不想想,这几年,他们受到的都是什么待遇?”

    说着话,他做了草原民族才明白的手势,一张皱纹纵横的脸上,堆满了恶毒。

    “看笑话?”纳代有点反应不过来,望着阿悉兰达满脸不解。

    “你们当年怎么对付那些不听话的唐奴的?忘了么?”阿悉兰达再次重复同样的手势,带着几分龌龊地笑容提醒。

    “呵呵,呵呵,您不过,我还真记不得了!呵呵,呵呵!”火寻城主纳代恍然大悟,裂开长满黄牙的大嘴巴,嘿嘿嘿嘿奸笑了起来。笑够了,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跳上坐骑,扬长而去。

    “嘿嘿嘿!”望着他的背影,阿悉兰达的笑容迅速转冷。当年瓜分战俘,他虽然没有资格参与。但是,也从来往各地的朋友嘴里,或多或少听闻过一些。那些安西军将士所受之苦,远远超过了普通人的想象能力。简直可以用令人发指四个字来形容。

    为了向新主子证明自己的忠诚,也为了打消被俘者的反抗之心。追随在大食人身后的诸侯们,对被俘的安西将士百般虐待。鞭打、欺凌、将双手绑于木桩上让太阳暴晒,简直是家常便饭。反抗的越激烈,虐待得也越残忍。并且随时随地鸡蛋里边挑骨头,为折磨俘虏的行为找理由。

    按照草原人的说法,这制服方式叫做去势。从一群刚刚成熟的牛犊子中,挑出最强壮的公牛,当着牛群的面儿,将它的卵蛋割下来,用石头砸碎。此后,所有的牛都会被吓住,再也不敢违背主人的命令。

    如此,不到半年时间,那些性格比较激烈的俘虏要么被活活折磨死,要么选择了自杀。而性格相对平缓的俘虏,则被磨得胆小、自私、毫无廉耻之心。有了机会也不懂得逃跑,仿佛一具具行尸走肉。唯一的好处就是,主人让干什么干什么,让睡在哪睡在哪,即便丢下刀子,让他们自己捅自己,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执行。

    想让这样一群失去血性的人,重新成为战士,其难度不亚于令公羊下崽子。想到王洵即将在现实面前撞得头破血流般凄惨模样,阿悉兰达就觉得心理面有股子说不出的痛快。年青人,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没有一匹识途老老骆驼领着,就敢横穿万里瀚海,你以为是在自家后院里跟女人玩么?

    嘿嘿嘿嘿,早晚有一天,你得重新求到老夫头上来。到那时,老夫再让你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老谋深算,早晚!嘿嘿,嘿嘿!

    第五章 异域 (七 下)

    第五章 异域 (七 下)

    仿佛验证了阿悉兰达的推断,还没等冬天结束,有关铁锤王大人异想天开,准备武装奴隶做士兵的笑话,就悄悄地在柘折城中流传开来。

    “他找郎中给军奴看病,给他们洗澡、修剪头发,给他们喝肉汤!吃雪白精面饼子!”一名追随了火寻国主纳代很长时间的人伢子,有意无意地将打听到的情况,向同行们传播。

    “是啊,是啊,我听说,第一天,就撑死了四个!”另外一名来自贵霜州的管家惋惜地撇嘴。

    “就是就是,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听说铁锤王如此浪费来之不易的白面,众人立刻起了同仇敌忾之心。见过糟蹋东西的,没见过这么糟蹋的。拿精白面给那些唐奴吃,他们的胃口能受得起么?要知道,那东西可不是莜面,在药刹水沿岸金贵得很。一亩地种麦子的话,顶多能收二百来斤而,还得是风调雨顺的好年景。寻常有钱人家,吃了都折福,更何况是那些下贱的军奴。

    “我听说,他老人家还给军奴发铠甲,发兵器,训练他们排队!”一位冒着大雪前来柘折城收购士兵手中剩余物资的昆墟商贩,笑嘻嘻地插嘴。他们那里距离柘折城远,眼下还不用急着在大食和大唐之间选择站队。可提前掌握一些信息还是必要的,以免事到临头措手不及。

    从目前收录到的情报上来看,铁锤王这个人除了武艺超群,胆子也非常大之外,其他方面都非常平庸。特别是这种准备将当了几年军奴的战俘,重新武装为士兵的举措,简直就是异想天开。要知道,士兵在两军阵前,拼得就是一腔热血。既然能成为奴隶之后近三年还没被折磨死,也没有自杀,说明那些人身上早已血性全无。即便你铁锤王再能打,一个能敌一百个,带领这么一群绵羊上战场,也等同于送死。

    “是啊,怎么可能?!”想到一群绵羊硬被生生地披上狼皮,装上犄角,大伙便哑然失笑。

    军旅岂是儿戏。你铁锤王如果真的急着扩充队伍的话,发下告示去,各地有的是吃不起饭的牧民,个个都是骑马射箭的好手。稍加训练,便可以拉上战场。何必非要用那些已经被去了势的公牛。在战场上,除了任人宰割之外,他们还能做什么?

    “咱们这位天朝使节大人啊,估计冒险冒成习惯了!”联想起王洵以往做事的风格,有聪明人低声总结。

    站在事后的角度看,大唐使团能打下柘折城,完全靠的是运气。如果俱车鼻施是在见到大唐的旗帜后,立刻率部出城迎战,还是发觉上当受骗后,继续当缩头乌龟。战争的结果都要大相径庭。可惜俱车鼻施人老心疲,居然心里糊涂地做出了最差的选择。也可惜一场足以传扬上百年的奇迹,居然落在了一伙连寒毛都没长齐的年青人头上。

    真乃是时运来时,挡也挡不住。时运过后,求亦求不来。眼下铁锤王的好运就有用完了的迹象,即便是曾经受过王洵好处的本地贵族,提起最近一段时间听说的那些笑话来,也忍不住连连摇头。“唉!铁锤王他,他毕竟太年青了!”

    “是啊,年纪轻轻,偏偏遇上一群老狐狸!唉!”以区区两千多士兵,震慑十几路诸侯,本来就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偏偏铁锤王他“老人家”还过低地估计了形势。随着笑话的传播,诸侯们肯定会越来越拿他的命令不当一回事。哪天铁锤王他老人家真的彻底把大胜之威消耗光了,等待这座多灾多难城市的,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命运。

    有人忐忑不安,有人心怀期盼,有人准备浑水摸鱼。在明里暗里那一双双有形无形的手臂推动下,铁锤王的影响力,以飞快地速度一路下滑。负责城市治安的宇文至和宋武等人当然也没闲着,将探听到的真实情况,不断反映给王洵听。可除了对着没人的地方破口大骂几句之外,王洵基本上也是毫无办法。他现在真的自己跳进了自己挖好的坑内,手足并用,却无力自拔。

    麦尔祖德的策略很有效。在程老掌柜为首的一干商贩全力配合下,赎买安西军战俘的事情,进行得非常顺利。虽然天气不是很做美,虽然道路上已经结了厚厚的冰,众诸侯们还是将领地上的唐人军奴,像送瘟疫一般,以最快速度送了过来。

    “这是从俘虏身上赚取最后一个铜子的机会,否则,等封大帅来了后,哪有这等便宜可占!”跟王洵最熟的西曹国主曹忠节,将诸侯们的心态悄悄地汇报给他听。“不过你也做好准备,勇士一旦在敌人面前放下了刀,就很难再捡起来。”

    “他们当初也是迫不得已!”王洵清晰地记得,自己如何回答曹忠节的提醒。大唐以征战立国,从高祖时代起,对外战事不断。不甚落入敌人圈套,被俘虏的勇将、名将也有很多。但这些前辈们都能在失败的阴影中站起来,重新找回自己的尊严。王洵相信,那些当年被高仙芝丢在背后的安西军前辈也同样可以。

    然而,现实却真的让他失望了。为了尽快地让前辈们振作起来,他派同样受过战败之痛的沙千里和黄万山两个负责此事。给前辈们请最好的郎中治疗身上的棒疮、冻疮。尽可能地给他们提供可口的食物,温暖的衣服。甚至连给他们配发的兵器铠甲,都是从大宛国的武库中精挑细选过的,上上下下焕然一新。

    无奈身上的创伤可以用药治愈,心里头的阴影却很难被阳光驱散。那些安西军前辈可以安安静静的吃饭,可以秩序井然地领衣服铠甲,可以顺从地排队列阵,可以听从任何指令。双目之中,却看不到一点儿杀气。举刀的胳膊伸不高,握枪的手挑不直,扯开嗓子喊,也发不出奔雷般洪亮的声音。军官们稍微斥责几句,就会吓得他们丢下兵器,跪倒在地上不断磕头。仿佛这已经是他们身上至今所剩下的唯一的本能。

    “随便找帮放羊的汉子武装起来,都比他们强百倍!”某天训练之后,沙千里精疲力竭地感慨。各种能用的手段他都用过了,皮鞭子也抽断了好几根儿。可就是在这群以前的袍泽身上,找不回半点军人的尊严。

    “让他们去运送辎重,倒是没问题。并且绝对不会出现逃兵!”黄万山同样大失所望,冲着王洵讪讪地补充。该死的战争,该死的高仙芝高蛮子,该死的药刹水沿岸众诸侯。看看他们,看看他们,把好端端一群大唐男儿,给变成了什么?!

    行尸走肉么?即便行尸走肉,也比这样有生气一些吧!看看,除了两只间或转动的眼睛,这些人哪里像群活物?!

    “实在不行,就发些钱,等明年春天的时候,真的托程老掌柜送他们中原去吧!”尽管一直没吃过什么苦,宋武却非常有同情心。走到王洵身边,低声建议。“反正咱们当初也是这么对外说的,不算出尔反尔!”

    “也只有这样了,总不能再把他们丢给诸侯。你看看他们的样子,有可能自己保护自己么?”宇文至满脸鄙夷,恨铁不成钢。

    “也只好这样了。否则,别的弟兄们也被他们带坏了!”方子陵亦在旁边附和宇文至。他负责训练那些投降的马贼,本来进行得非常顺利。可自从安西军前辈们的身影出现在校场上之后,马贼们便一个个骄傲的起来,再也不肯谦虚地完成每一项训练任务。

    “他们……”王洵无奈地叹气。将这些人送回中原去又能怎么样?中原也不是人间天堂。且不说邻里们会不会看得起这些曾经被俘的家伙。乡间的恶霸、地痞欺负到头上来,这些人懂得抗争么?

    这些人已经彻底成为了奴隶,从灵魂到肉体都成为了奴隶。这辈子只会永远沉沦下去,前途一片黑暗。

    作为曾经从经历困境与绝望的人,王洵那是一种什么滋味。四下里漆黑一片,没有丝毫亮光。也看不到任何希望。与其在痛苦中窒息,还不如闭上眼睛,装作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不知道,装作受罪的是别人,而不是自己。

    他不想让这些安西军前辈就这样被命运给吞噬掉。那实在过于残忍。他费尽力气救这些人出来,不是只为了闹一个笑话给诸侯们看。他迫切需要士兵,需要合格的军官,需要支持者稳固大唐对柘折城的控制。即便这些人最后不能重新拿起武器,走上战场。他也希望这些人挺直胸膛回到家中,做个堂堂正正地生活在阳光之下,而不是一辈子继续在阴影里边匍匐。

    可到底怎样做才能点燃这些习惯为奴隶者心中最后一滴热血?他不知道,没人可以给他提供建议。沙千里、黄万山等人不懂,麦尔祖德更是爱莫能助。

    现在,他是柘折城的主人。整个使团都唯其马首是瞻。

    他彻底走进了一个自己不熟悉的领域,并且要从中一步步探出条道路来。

    第六章 雪夜 (一 上)

    第六章 雪夜(一 上)

    他不发话。沙千里等人就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能想到的办法都用尽了,能说的话都已经说过了无数遍。可除了两眼中间或转到的一轮,能证明底下这群家伙还活着外,其他地方,看不出他们与死人的区别。

    即便是块废铁,也懂得火热水冷吧?经历千锤百炼,也能淬成一块钢吧?可他们呢,这些以前的袍泽呢,他们算什么。那么新的铠甲穿在了身上,那么好的兵器握在了手里,那么多白花花软绵绵的精面馕塞下了肚子,他们的反应在哪里,回报在哪里?

    如果他们始终是这幅摸样,让大伙如何向使节大人交代?

    如果他们始终半死不活,谁还会相信当年那支安西军,曾经在西域所向披靡?今后叫黄某和沙某,如何再训练其他弟兄?如何在同僚面前抬头?

    想到这些,沙千里和黄万山两个连拔出刀子砍人的心思都有。把这些家伙直接砍掉,也好过他们从这里出去后,再被别人欺负。再继续丢安西军的脸。可二人又无法真的下狠手,毕竟,他们也曾经是战败者的一员。看着这些人,就像看到另外的一个,一群自己。

    一群被命运甩进沼泽地,无法走出来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