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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7节

      “在下袁天罡。”

    说着,白鹤拍翅,载着大唐天师回转皇宫。

    “适才多有得罪。”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只见君公子竟笑着向赵公明拱了拱手,适才蛇人黑虎那一战打得天崩地裂,虽只是区区道仆,可场面惨烈远超寻常玄天之战,这一战后,天地强者皆知天吾山君公子大势已成,心中那些觊觎的念头荡然无存。

    “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我和公明兄在这垂天道上彼邻而居,公明兄若有闲暇,尽管来我棋社坐坐。”

    虽然清楚周继君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无非是假攀交情,让长安众强者捉摸不定。可听到公明兄三字,赵公明仍有些啼笑皆非,无论辈分年纪,赵公明都要比周继君高上许多,不单是他,再场众强也都面露古怪。

    一场足以毁灭长安的大战就这样糊里糊涂收场,此战过后,袁洪折损两大强者,赵公明徒费力气,而获利最多的自然是大出风头的君公子。

    黑虎镇客栈,蛇人镇棋社,遥相对峙,周继君和赵公明不再多言,各自回府,垂天道上也渐渐冷清了下来。

    长安西南,林荫小道,一身雪白长袍的男子施施然行于陌路,直到长安城上空的浪潮散去,他才抬起头,一双深邃的眸子黑若漆夜。

    “他到了。”

    “教主放心,那君公子所落府邸只是第六家,垂天道上九强争雄,自然有教主一席之地。”

    目光越过重重山影,落到垂天道上茶楼前,裹在黑氅中的人嘴角弯开一条冰冷的弧线。

    “再说,通臂猿猴已废,论到天机衍算,垂天道上再无能和我六耳匹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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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五十四章 垂天道上神鬼变(一)

    天头浮起一圈鱼肚白,拂晓将至,大唐长安近东海,这个时节的清晨就好似蒙在冰河上的薄纱,从里到外都是又冷又湿,空气也仿佛被冰住般,说话时都生怕冷风没进口中,把整个嘴巴都冻僵。长安城虽是富户官绅聚集之地,可世间向来阴阳两分,既然有了懒惰的富豪官绅,那必会有辛劳一生却终日饿着肚皮的褴褛贫民。太阳刚露出一角,长安东西市集便已是人来人往,贩夫走卒穿行其间,或是往城外购置,或是赶早儿在集市上争个好摊位,虽然苦了点,不过苦上一时,能让全家老小吃顿粗粮饱饭,倒也没什么大不了。

    “张老头,今日这东市好生古怪。”

    一蒙头垢面的少年从地摊上抬起头来,假装和面前的老头儿攀谈,趁他不注意,那张黑乎乎的小手嗖地摸索过去,眨眼后,一串铜钱落到手中。旁边传来哄笑声,一个眼尖的小贩看向似在发愣的张老头,怪声怪气地说道。

    “小罗子手脚又不干净了,张老头你每天在这摆摊,估计赔的比赚的还多。”

    衣衫褴褛的少年狠狠瞪了眼另一旁的摊贩,犹豫着将手中的铜钱放回摊铺上,指尖一勾,飞速抽回,却是将两颗铜钱收入袖中。

    “咳咳,张老头儿,我这是在救你呢。”

    少年人重重咳了一声,掩饰住尴尬之色,理直气壮道。

    “这市集上小偷小摸的多了去......嗯,就是说书人口中那些鸡鸣狗盗之徒。你初来乍到,别看这市集上有监官看着,可真若出了事,你没一两金铢,他们不会帮衬你,若真给他们金珠又倒赔了本钱。我这么做,却是在提醒你好生提防,嗯,看在你新来的份上就只收你两文吧。”

    “多谢罗小哥提醒。”

    张老头淡淡一笑,似乎全然不在意被偷去两颗铜板,目光逡巡在市集长街上,开口问道。

    “适才小哥说今日东市古怪,却不知从何说起。”

    好奇的看了眼张老头,罗姓少年心里暗道古怪,这老头儿虽在这摆摊,可偏偏东瞻西顾的,一肚子心思全然不在买卖上面,自己在这市集上混生活也算有些年头,甚有资历,却从未见过这样的摊贩。

    轻咳一声,罗姓少年打量着两侧房舍,目光闪烁,故作深沉道。

    “我告你个秘密,也是听我家老头说的,前两夜有神仙在这里打架,那两场架连陛下都惊动了,为了收买那些神仙,陛下特意为他们筑建府邸,据说在一个名叫垂天道的地方。”

    “哦?你爹爹倒是知道不少。”

    张老头儿笑着说道,目光落向满脸促狭的少年,心知这少年自己都不相信,只当作笑话来忽悠自己。

    “敢问罗小哥,你可知那垂天道在何处。”

    少年一怔,再看向张老头就仿佛在看一个傻子般,目光落向老头身前的地摊上,心中暗叹口气。从未见过像这老头一样摆摊的,地摊上不放实物,却只放着一张张纸片,纸片上隐约写着什么字,却都晦涩难辩。

    “罗小哥,你爹爹和你说的只是后半段,还有前半段故事你想不想听。”

    未等少年回答,张老头就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话说百多年前,也是在这市集上,也有许多神仙在打架,那一场架打的可谓是惊天动地,连大唐都差点灭亡了。后人听闻此事,感天命多舛,因此便将这条道改名为垂天道。”

    “哈,你是说这市集就是百年前神仙打架的地方,也就是那垂天道?”

    罗姓少年嗤笑一声,讥讽地看着老者,半晌缓缓起身,目光飘过地摊上那些纸条,长叹口气。

    “我说张老头,世无神鬼,就算真有神仙也不会出现在我们凡人面前。你还是本本分分做你的生意吧,只可惜,你卖这些纸条,恐怕卖上个一两百年都不会有客人光临。”

    摇了摇头,少年垫着袖中的两颗铜钱,随意的丢还给老头儿,转身就欲离开。

    “谁说没有客人,罗小哥,你看那不就是。”

    脚步一顿,少年狐疑地转过头,就见茫茫人海中走来两人,一个白袍翩跹,另一个穿着黑色大氅,在这满是贩夫走卒的市集中无比显眼。

    他们不会真要买那纸条吧?

    少年暗自道,下一刻,脸上浮起难以置信的神色,就见那两人果真停在地摊前,驻足打量起来。

    “两位终于来了,却让老道我等了好久。”

    鼻下两撇胡子随着笑容抖动着,“张老头”也不寒暄,指着摊上的纸条,幽幽说道。

    “本想开个好价钱,偏偏这小哥说我的货卖不出去,如此,一张纸条只卖十万金珠。”

    闻言,罗小哥心头狂震,张大嘴巴望向那两人,就见白袍男子皱眉朝他看来,虽只是一瞥,可那无比高傲的气息压来,让他只觉得喘不过气。

    “哈哈哈,前辈莫非闲得慌,竟和这凡人小民游戏起来,啧啧,也算我们走了好运,难得遇上前辈贱卖一回。”

    贱卖?一张破纸条卖上十万金珠也算贱卖?

    少年张大的嘴巴再无法合拢,双手不住颤抖着,也不知是激动还是害怕。

    “东市槐树下的说书铺?”

    捡起那张纸条,洛继伤眉头微蹙,转瞬即逝,二话不说,从怀中掏出一颗婴儿头颅大小的珍珠递给“张老头”。

    “此为南海龙泉珍珠,取自九千年老鳖,放在凡间亦值十万金珠。”

    说完,洛继伤怀揣纸条转身离去,六耳猕猴自跟其后。

    罗姓少年掐了把臂上糙肉,只当犹在梦中,待到痛感传来,这才深信不疑,怔怔地看着那颗被老头随意放在摊边的珍珠,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张老头翘着二郎腿,眯起眼镜,余光打量着少年,玩味的一笑,良久开口道。

    “你先前能还我那两颗铜钱,也算有些心意,若喜欢这珍珠就送你吧。”

    怔怔地望着张老头,少年又用力掐了把,只当是梦中梦,就在这时,只听从远处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少年下意识的侧身望去,骁骑开道,武士肃然,一顶八抬大轿出现在东市上,却让原本就有些乱糟糟的市集鸡飞狗跳,愈发惨不忍睹。

    轿子里地摊还有十来步却忽地停下,当先的武士唱了个大喏。

    “监天云台左丞相袁天师到......”

    还未念完,就被轿中人止住,珠帘掀起,穿着官袍的老者不顾仪态,脱着高履,急匆匆地向地摊走来,面露苦涩朝着“张老头”深深一拜。

    这一下,市集上的百姓们都看呆了眼,天师袁天罡可谓大唐重臣中的重臣,在民间也是声名显赫,传说他有呼风唤雨、驱神御鬼之能,这样一个陆地神仙竟向那平平无奇的摊贩作大礼,谁见了都会觉得荒谬异常,旁边的罗家少年更是傻了眼,只觉身在云里雾里,迷迷糊糊,再难分清真假。

    “还请老前辈救我大唐,这两天夜夜有神仙来打架,一次比一次激烈,再这样下去,我长安城可要毁了。”

    袁天罡愁眉苦脸地说着,余光落向地摊另一侧,脸色大变,心中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公子仕女骑马悠悠荡荡而来,可却不是寻常人家的子弟,当先白衣银发的公子嘴角挂着暖暖的笑意,可落在袁天罡眼中却比他所遇到过的任何妖魔鬼怪还要可怕。

    第六百五十五章 垂天道上神鬼变(二)

    好美的女子,长安城里万千粉头加起来都比不上她半根手指。

    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罗姓少年一眼就看到了齐灵儿,全身血液瞬间凝固,胸口一阵窒息,然而片刻后,他的目光却被骑着雪白无杂骏马的男子所吸引,恍惚间,罗姓少年只觉那位公子正细细打量着自己,嘴边浮起若有若无的笑意。

    “见过天师大人。”

    看到周继君翻身下马,笑着朝向自己拱了拱手,袁天罡赶忙避开,恭恭敬敬的还礼,口中连道不敢。

    见状,少年心头没来由的一阵失落,看来这公子也是身份奇高之人,和张老头一般神秘,适才那一笑定是自己看走了眼,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物自享清福,又怎会将区区一个小混混放在眼里。市集上,摊贩行人早远远躲开,看向袁天师以及那些个公子小姐,目光掠过手足无措的少年,无不促狭,轻叹口气,面红耳赤的罗姓少年也没去拿张老头给他的珍珠,悄悄钻出人群,踢着石子往家走去。

    “久违了,陆压道人。”

    带着四徒走到地摊前,周继君朝着“张老头”拱了拱手。

    “敢问道人,垂天道上还有几席。”

    “算上我,就只剩最后一席了。”

    闻言,周继君心中懔然,目光逡巡在这个化作摊贩游戏人间的老道儿身上,却是想要看出什么,良久摇头苦笑道。

    “没想到连陆压道人都要插手此局,如此一来,我等还有什么可争的。”

    “公子休要挤兑我,老道我来此只为凑凑热闹,闲来无事看一番两月后的长安风景,错过这次,以后再想看恐怕也看不到了。”

    陆压语焉不详的说着,顿了顿,眯起双眼盯着周继君。

    “君公子嘴上这么说,只怕心里已经开始思索起对付我的法子了。”

    “君某岂敢。”

    周继君微微错愕,哂笑一声,目光却向另一边移去。

    “你有什么不敢的,当初还是法天时候,你就敢去挑战玄天乃至穹天的布局,现如今,穹天境界的你恐怕连君圣都不放在眼里了。”

    听得陆压略带揶揄的话语,周继君也不动怒,心中感慨万千,百年前的长安城里也是各方争强、势如水火,法天境界的周继君奋力抗争,终于突破玄天,却发现自己至始至终只是一颗棋子,天地第一君圣陆压的棋子。那时候的格局,穹天布大局,玄天可参局,法天为棋子,周继君尚且奋争。光阴荏苒,现如今周继君已经突破穹天,长安城里的格局也一变再变,却道是圣人布大局,穹天可参局,玄天为棋子,穹天境界的周继君不惜一搏,面对当初将自己玩弄于股掌的陆压,亦丝毫不惧,或许正像陆压所说那般,周继君内心深处何曾不想在陆压身上布下一局,就算能占几分便宜也好,以此回报拜陆压所赐的四十六载离恨天。

    周继君看了眼地摊那几张纸片,忽而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