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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只有您赏脸听了这出戏,您感觉怎么样?格兰古瓦接着说.

    嗬!嗬!肥胖的掌玺官迷迷糊糊的答道,事实上有点信口开河.

    这种赞赏,格兰古瓦只好也就满意了,因为他们的谈话突然被一阵雷鸣般掌声和地动山摇的欢呼声打断了.狂人教皇终于被选出来了!

    绝了!绝了!绝了!四面八方民众一齐叫着.

    果然,此时从花瓣格子窗的圆洞伸出来的那个怪相,巧夺天工,举世无以.狂欢激发了民众的各种想象力,什么才算是最理想的怪诞面相,他们心目中都有个谱,但是至今从窗洞钻出来的那些五角形.六角形.不规则形状的面相,不能符合他们的心理要求,此时突然出现了一个奇妙无比的丑相,把全场观众看得眼花缭乱,一举夺魁是十拿九稳的了.科珀诺尔君亲自鼓掌喝彩;克洛潘.特鲁伊甫参加了比赛,他那张丑得无可比拟的脸,也只好甘拜下风.我们也是自愧不如.我们不想在这里向看官描述那个四面体的鼻子,那张马蹄形的嘴巴,那只被茅草似的棕色眉毛所堵塞的细小左眼,一个大瘤完全遮住了右眼,那上下两排残缺不全.宛如城堡垛子似的乱七八糟的牙齿,那沾满浆渣.上面露着一颗象牙般大门牙的嘴唇,那像开叉似的下巴,特别是面部充满应有的所有的表情.如果可能,请诸位看官把这一切综合起来想一想吧!

    全场一齐欢呼.大家急忙向小教堂涌去,高举着狂人教皇抬了出来.这时,大家一看,惊讶的无以复加,叹为观止:原来这副怪相竟然是他的真面目!

    更恰如其分地说,他本人就是世上所有丑相的组合体.一个大脑袋,红棕色头发竖起;两个肩膀之间耸着一个偌大的驼背,与其相对应的是前面鸡胸隆凸;大腿与小腿,七扭八歪,不成个架势,两腿之间只有膝盖才能勉强并拢.从正面瞧去,就像两把只有刀把接合在一起的月牙形的大镰刀;宽大的脚板,巨大无比的手掌;并且,却有一种难以描述的体态存在这样一个身躯中:精力充沛,矫健敏捷,勇气非凡.力与美,都来自和谐,这是永恒的法则使然,但这是例外,例外得离奇!这就是教皇,狂人们刚刚选中的教皇.

    这纯粹是打碎后又胡乱焊接起来的一个巨人.

    这样一个独眼巨人一出现在小教堂的门槛上,一动也不动,体宽与身高不相上下,墩墩实实,如同某一伟人所言,底之平方,穿着那件一半红一半紫的大氅,缀满银色钟形花纹,尤其是他那尽善尽美的丑相,民众一下子认出了他,,大声叫起来:

    是卡齐莫多,那个顶呱呱的敲钟人!是卡齐莫多,圣母院那个响当当的驼子!独眼龙卡齐莫多!瘸子卡齐莫多!太妙了!太妙了!

    可见这可怜家伙的绰号多如牛毛,随便挑就是.

    孕妇们一定要小心啊!学子们叫道.

    想当孕妇的也得当心!约翰跟着叫道.

    那些婆娘们害怕得掩起了脸孔.

    哎哟!这只丑八怪猩猩!一个女人说.

    又大又恶又丑!另一个女人道.

    真是恶魔一个.第三个添上一句.

    住在圣母院近旁太倒霉了,整夜整夜都听到他在檐槽上转来转去的声响.

    还带着成群的猫.

    总是在别人家的屋顶上.

    他从烟囱给我们施魔法.

    前天晚上,他从我家天窗上向我做鬼脸,我以为是个男人,差点没把我吓死!

    我相信他是去赴群魔会的.有一回,他把一把扫帚丢在我家屋檐上了.

    丑恶的驼子!

    哎哟!卑鄙的灵魂!

    呸!呸

    然而男人却个个欣喜若狂,拼命鼓掌.

    成为众人谈论的中心的卡齐莫多,一直站在小教堂门槛上,神情阴沉而庄重,任凭人家欣赏.

    有个学子-我想是罗班.普斯潘-走到他跟前,对着他的脸大笑,未免凑得太近了.卡齐莫多只是把他抱起,轻轻一抛,把他扔到十步开外.他这么干,一言不发.

    科珀诺尔君,惊叹不已,也凑过去.

    ***!圣父啊!你真是世上最美的鬼.你不但在巴黎,就是在罗马也配得当教皇的.

    说着说着,把手伸出去放在他肩膀上,看见卡齐莫多一动也不动,又乐呵呵接下去说:

    你真是一个怪家伙,我心里痒痒的,真想跟你去大吃大喝一顿,哪怕要我破费一打崭新的十二个图尔银币也无所谓.你认为这件事怎么样?

    卡齐莫多没有回答.

    妈的!莫非你是聋子?袜商说.

    他的确是个聋子.

    但是,他对科珀诺尔的亲狎举动不耐烦了,牙齿咬得咯咯响,猛然一转身,把那个弗朗德勒大汉吓得连连倒退,像是一条猛犬招架不住一只猫似的.

    因此,科珀诺尔满怀崇敬,围着这个怪物兜了一圈,半径起码有十五步距离.有个老妪向科珀诺尔君连连解释说,卡齐莫多是个聋子.

    聋子!袜商发出弗朗德勒人特有的粗犷的笑声,说道.***!他真是绝妙的教皇.

    嘿!我认识他.约翰叫起来.他为了能就近看看卡齐莫多,终于从柱顶上滑下来了.他是我哥哥的敲钟人.-你好,卡齐莫多!

    鬼人!罗班.普斯潘说道.刚才被他摔了一个跟斗,到现在全身还酸痛哩.他出现,是个驼子;他走路,是个瘸子;独眼龙;聋子.-唉!他的舌头哪里去呢,这个波吕斐摩斯?

    他愿意的时候还是说话的.老妪说道.他是敲钟时被震聋的.他不是哑巴.

    他缺的就是这个啦.约翰评论道.

    而且,还比瞎子多了一只眼睛.罗班.普斯潘加了一句.

    不对.独眼比瞎子更不完美,欠缺什么,他心中是有数的.约翰颇有见识地说道.

    此刻,所有的乞丐,听差,扒手,都聚合起来跟学子们一道,列队前往法院书记室,翻箱倒柜,弄来了狂人教皇的纸板三重冠和滑稽可笑的道袍.卡齐莫多任凭打扮,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一副既顺从又高傲的样子.尔后,坐在一副五颜六色的担架上,狂人帮会的十二名头目马上把他扛起来.这独眼巨人放眼一看,畸形脚底下尽是人头,个个眉清目秀,昂首挺拔,五官端正,一种苦楚而轻蔑的表情出现在他那忧郁的脸上.接着这支衣衫褴褛.吼声不绝的yx队伍开始行进,依照惯例,先在司法宫各长廊转了一圈,然后再到大街小巷去乱窜.

    第 一 卷 六 爱斯梅拉达

    本章字数:1626

    我们很高兴地要告知看官,在以上整个过程中,格兰古瓦和他的剧本始终顶住.演员们在他的督促下,滔滔不绝地朗诵着台词,而他自己也在津津有味地倾听.既然无法阻止,那场喧扰,只得忍受了,但他决意坚持到底,丝毫不灰心,希望群众会把注意力再转移过来的.当他看到卡齐莫多.科珀诺尔和狂人教皇那支的随从行列走出大厅时,心中希望的火花又燃烧起来.群众等不及地都跟着跑了.他想:行了,所有捣乱的家伙全走了!不幸的是,所有捣乱的家伙就是民众.不一会,大厅中就空无一人了.

    说真的,大厅里还留有一些观众,有的零零落落,有的三三两两围在柱子四周,都是老幼妇孺,他们喜欢清静.有几个学子仍然骑在窗户的盖顶上,向广场眺望.

    也罢,格兰古瓦想道.好在还有这么一些人,能听完我的圣迹剧也就够了.他们虽然没有几个人,却都是非常优秀,有文学修养的观众.

    过了一会儿,当演到圣母登场时,本来应当演奏一曲交响乐,以造成最宏观壮丽的戏剧效果,却被卡住了.格兰古瓦这才发现乐队走先了.他只好认命了,说道:那就作罢!

    看上去有一小群市民像是在谈论他的剧本,他便遂凑近去.下面是他听到的片言只语:

    施纳托君,您知道德.纳穆尔老爷的纳瓦尔府宅吗?

    当然知道了,就在布拉克小教堂的对面.

    那好,税务局近来把它以每年六利弗尔八个苏巴黎币的租金租给了圣画家约姆,亚历山大,.

    房租又涨得那么厉害!

    算了吧!他们不听,其他人会听的.格兰古瓦口叹气想道.

    学友们!一个捣蛋鬼突然在窗户上嚷起来.爱斯梅拉达!爱斯梅拉达在广场上呐!

    此话一出口,竟然产生魔术般的效果.大厅里留下来的所有人全冲到窗口去,爬上墙头去看,嘴里不断叫着:爱斯梅拉达!爱斯梅拉达!

    同时,外面传来一阵鼓掌的轰鸣声.

    爱斯梅拉达,什么意思?格兰古瓦呐呐着,伤心地合起双手.啊!我的天哪!好象现在该轮到窗户露面了.

    他掉头向大理石桌子看去,发现演出未经允许擅自中止了.正好此时该轮到朱庇特拿着霹雳上场,可是朱庇特却站在戏台下呆若木鸡.

    米歇尔.吉博纳!诗人生气地喊起来.怎么一回事?该你小场了?快上去!

    咳!梯子被一个学子刚拿走了.朱庇特回答道.

    格兰古瓦一瞧,果然千真万确.通向舞台的道路被中断了.

    那混账小子!他低声说道.他干嘛拿走梯子?

    去看爱斯梅拉达呗.朱庇特可怜巴巴地应道.他说:'看,这儿有梯子闲着无用!’说着就搬走了.

    这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格兰古瓦只好忍受了.

    统统见鬼去吧!他对演员叫道.要是我得了赏钱,你们也会有的.

    于是,他无精打采的走了.不过他最后一个才走,就像一位大将在英勇奋战之后才撤离的.

    他一边走下司法宫弯弯曲曲的楼梯,一边嘟嘟哝哝:这些如蠢猪般的巴黎佬,道道地地的乌合之众!他们本来是来听圣迹剧的,却什么也不听!他们对什么人都留神,什么克洛潘.特鲁伊甫啦,红衣主教啦,科珀诺尔啦,卡齐莫多啦,魔鬼啦!可偏偏对圣母玛丽亚一点也不在意!这些浪荡汉,我早知如此,就塞给你们一群**玛丽!而我呀,是来对观众进行观言察色的,结果看到的只是人家的脊背!身为诗人,只抵得上一个卖狗皮膏药的!难怪荷马在希腊走村串镇,四处讨乞为生!难怪纳松流亡异邦,客死莫斯科!但是,这帮巴黎佬口口声声喊叫的爱斯梅拉达,究竟是啥名堂,谁能告诉我,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这到底是个什么词?肯定是古埃及的咒语了!

    第 二 卷 一 险情丛生

    本章字数:1757

    一月,天早早就黑了下来.格兰古瓦从司法宫出来,街上已是一片昏暗.这降临的夜幕,倒让他感到高兴;他巴不得即刻钻进哪条阴暗寂寥的小巷,好无拘无束地进行思考,让他这哲人先包扎一下他这诗人的创伤.何况,他不知何处安身,唯一能让他栖身的是哲理.初次涉足戏剧就惨遭夭折,他不敢回到草料港对面的水上谷仓的寓所去;原本指望府尹大人会给他的祝婚诗一点赏钱,好把欠了六个月的房租还清,一共十二巴黎索尔,相当他所有东西价值的十二倍,包括他的短裤.衬衫和铁面盔都估计在内.他暂时躲在圣小教堂司库那间监牢似的房子的小门洞里,在心中算计了一会儿,既然巴黎所有马路随他挑,得选一个过夜的窝.他想起上星期曾在旧鞋铺街发现吏部某咨议的家门口有块供骑驴用的脚踏石,并曾私自想过,这块石头需要时倒可以给乞丐或诗人充当枕头,那是再妙不过了.感谢上帝给他这样的办法!他便准备动身穿越司法宫广场到老城去,那里一条条宛如姐妹的古老街道,诸如桶坊街,老呢布坊街,旧鞋铺街,犹太街等,横竖交织,盘根错节,真是曲曲折折的一座迷宫,至今那些十层楼房还屹立在那里哩.但是正在这时候,他突然看见狂人教皇的yx队伍也从司法宫出来,大喊大叫,火把通明,还由他-格兰古瓦-的乐队奏着乐曲,浩浩荡荡蜂拥前进,挡住了他的去路.这一见呀,他自尊心所受的创伤又剧痛起来,遂拔腿躲开了.他惨遭不幸的遭遇,苦不堪言,凡能使他回想起这天有关节日的一切,心在受煎熬难以忍受.

    他打定主意,取道圣米歇尔桥,不料那儿有成群的孩子拿着花筒和冲天炮到处奔跑.

    该死的烟花炮仗!格兰古瓦说道,赶忙回来,直向兑换所桥泡去.桥头的一些房屋上悬挂三面旗帜,分别画着王上.王太子和弗朗德勒的玛格丽特公主的肖像,还有六面小旌旗,上面的画像分别是奥地利大公.波旁红衣主教.博博热殿下.法兰西雅娜公主.波旁的私生子亲王,以及另一位什么人.这一切被火把照得通亮.群众面对这些作品赞叹不已.

    约翰.富尔博画家真是走运!格兰古瓦长叹一声,说道.话音一落,随即转过身去,不再看那些大小旗子了.面前有一条街道,黝黑冷清,正好是避开节日一切回响和一切辉映的好去处.他钻了进去,过了片刻,脚被什么东西一绊,打了一个趔趄,跌倒在地.原来是五月树花束.司法宫的书记们清早便把它拿来放在吏部尚书的家门口.为了庆祝这隆重的节日,这新的遭遇,格兰古瓦一言无语,忍住了,随后爬起来,走到塞纳河边去.民事法庭小塔楼和刑事法庭的大塔楼全被抛在身后,沿着御花园的大墙向前走,踏着泥泞的河滩,来到老城的西端,望了牛渡小洲一会儿.这个小洲今天已不见了,就在那座铜马和新桥下面.当时,他感到小洲像一堆乌黑的东西出现在微白色狭窄水面的那一边,借着微微的灯光,隐约可见到一间蜂房似的草屋,那是给牛摆渡的艄公宿夜之处.

    幸运的船夫呀!格兰古瓦思考着.你不企盼荣华,不必写庆婚诗!什么王室结婚啦,什么勃艮第女大公啦,全部与你无干!你除了知道四月的草场上雏菊盛开,供你的母牛作饲料外,不知道世上还有其他什么雏菊!但却是个被喝倒彩,冻得打哆嗦的诗人,负债十二个索尔,而且鞋底磨得透明,可以给你做灯罩玻璃.谢谢!摆牛渡的船夫!你那小茅屋擦亮了我的眼睛,让我把巴黎丢在了脑后!

    突然间,从极乐小屋那边传来圣约翰教堂巨大双响炮仗的响声,把他从近乎诗情画意的消魂荡魄中惊醒过来.原来船夫放了一个烟花来欢庆节日.

    这个炮仗把格兰古瓦炸得毛骨悚然.

    该死的节日!他喊了起来.你到处和我形影不离吗?啊!我的上帝呀!你一直追到这船夫的小屋里!

    话刚说完,瞧了一眼脚下的塞纳河,突然产生一个可怕的念头:

    噢!要不是河水这么冰凉,我宁可投河自尽!

    于是他横下一条心来.既然无法摆脱狂人教皇,无法摆脱约翰.富尔博的旌旗.五月树的花束.炮仗和爆竹,那还不如放大胆子投入狂热的节日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