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节
好在周良身后的法警王路见周良表情不善,推了他一把,让他快走。这才制止了悲剧的发生。
得了周良的白眼,那记者也不以为意,反而一脸得逞的笑容。浑然不知道自个已在鬼门关上绕了一圈。
此时的他已经有完美腹稿了。
之前,周良从警车上下来时,曾对道路两侧排成长龙的人们点头示意。
回去后,把周良点头的镜头和刚才他提问时的镜头稍为艺术处理一下,拼凑在一起,就是一条注定头条的大新闻。
这名记者当然不会有什么良心负担。
有经验的新闻人都知道,移花接木、断章取义、无中生有,这些小花招在新闻界压根不算回事。
他们的口号是:新闻要轰动,节操要丢掉。
事实上,就算是正常的,或者是善意的记者提问,周良也没有回答。
理由很简单,没心情。
进了审判庭,令周良有些意外的是,庭内的人员比预想的少得多。也只有一家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在架设着摄像设备。略一思索,便已明原因。
法庭不会追求规模,所以旁听席位是很有限的。正常情况下,一般的案子,能有三、五十个旁听席位就算多。
事实上,考虑到这个案子的影响,法院方面特别将这场庭审安排在了最大的审判厅,就这样也不过百来个席位。
同时,未经法庭允许,任何人不得私下拍摄、录音的。就算有媒体记者有幸抽到旁听资格,也只能靠文字来记录庭审内容。
周良留意了一下那家正在架设摄像机的媒体,发现他们的器材上印有“z省电视台法制频道”字样。
不用法警提醒,周良一眼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一排半人多高的木栏栅隔出的长形被告席上用大字标注得很清楚,眼不瞎都能找到。
大踏步走去,走不出雄纠纠、气昂昂的气势,却别有一种举重若轻、天地不惊的气场。
搞得跟在他身后,名义上押送他上被告席的法警王路很被动。一脸庄重肃穆的王路,是无论如何走不出周良这般腔调的,那便是落了下乘。
在被告席站定,视线一扫旁听席,发现只有李洛儿、蒋孝仁、小雪、施青然、李心怡在席。
因为钱佳义早就告知周良,法院只替他留了四个亲友席位,所以并不意外相熟的亲友只有这几个在场。同时心中有数,李心怡这席位怕还是靠了他爹的关系,硬弄来的。
法庭上不允许自由交流。纵有千言万语,李洛儿他们也得憋在心里。除了李心怡,其他四人只是和周良对了一眼,便因各自伤感,抹泪不已。周良无奈,只好摇摇头,暗示洛儿他们要坚强。
这时,书记员宣布庭审开始,并开始宣读法庭纪律……
谁也没有注意到,旁听席上的一个角落,低调地坐着一个六旬老人,嘴角挂着一丝得意的微笑,眼中不时有精光泛起。
他是王笠。代表欧阳家来见证周良被判有罪,锒铛入狱的时刻。
这个案子几经周折最后发展到现在这个结局,王笠居功不小。尤其是提出力捧张定邦刚直不阿的形象,来引导民众们从另一个角度思考“正义”的概念的手笔,颇称得上高明。
后来,王笠又隐晦地向欧阳战表示,虽然原本就为打击张定邦势力,扳倒他的得力助手叶志农和钟云,并安插欧阳家阵营的人接任两人原本的职务,而抖出来的这个案子因为周良的介入导致了一系列的波折,可是原先的目的还是可以达成的。
并不需要费多大力气。只要在公安系统找个代言人,不经意间提一提,这两人其实犯有包庇罪,剩下的事情,自有张定邦代为效劳了。这叫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欧阳战闻后大悦,依计而行,张定邦果然中招。
王笠这辈子,差不多是卖给了欧阳家。在这个平等、自由理念深入人心的时代,他几十年如一日地坚持做到毫不动摇的,为仆为奴似的,为欧阳家服务,当然也是有其的理由的。
目的并不多复杂。
让他的后人能够利用他数十年来积累起来相应资本,在这拼爹的时代里,在这阶级分明的社会中尽可能地往上爬,把更多的人踩在脚下。
现在,一切都在按他事先写好的剧本,往他愿意看到的方向发展,他自然是开心的。
随着庭审程序一如事先预料的一般顺利进行,王笠嘴角的弧度更深了些,更翘了些。这种意味深长的笑容里头,除了阴谋得逞后的得意之外,还有些许莫名的讥讽和不屑。
讥讽是送给周良。
颇有识人之明的王笠哪能看不出此时被告席上的周良云淡风轻的表情背后隐藏的其实是不甘和愤怒。
王笠当然知道周良曾经顶着什么样的传奇光环。当然也记得他拥有什么样的神奇武力。
但这又如何?
在王笠的评价中,周良太嚣张了。
而这社会,只适合低调且富有心机的人群,才能闷声发大财。
通俗点说,就是“不叫的狗才咬人”这理。
不屑是送给旁听群众。
看到旁听席中坐满了等待结果的无知围观群众,甚至还有因为即将到来的宣判而动情流泪的。王笠当然会产生一种属于上位者的天然优越感。
一幕其实早已导演好的戏码而已,也能让这多人牵肠挂肚。可笑嘛?不可笑嘛?
对于上位者来说,在明白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时侯,也要善于利用群众的眼睛是短视的这一特点。他们能看到许多,却不能看清许多。
所以,王笠打心底在鄙视无知群众总会那般轻易地被上位者给愚弄。
身为欧阳战的心腹的他,当然也知道关于周良的这件案子,在经过各方面私底下的协商、妥协,所达成的一致结果。
王笠甚至觉得,这场庭审,应该事先彩排几次,效果会更生动一些。
反正,剧本早被写好,为啥不能追求一下更精致的表演呢?
此时,审判进入举证阶段。
作为证人,在周良对受害人施暴之后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的两名警员被传上庭,陈述证词。
这时,意外发生了!
当初,向纪委检举叶志农刑讯逼供的那位陈姓警员,猛地从证人席上飞奔而出,冲势未停,便已跪在被告席前的叶志农面前。
“咚咚咚!”
三声清晰的钝响,那是额头触地的声音。
满堂皆惊……
第三百八十二章我才是真凶
更新时间:2012-11-20:01:09本章字数:4269
“钟局,我对不起你!”
三磕毕,抬起头时,做为证人出席本次庭审的原西城区公安分局警员,现已升任西城区公安分局黄龙街道派出所副所长的陈江,额上已见明显的红肿。
当然,磕伤虽然醒目,可令整庭人员为之惊诧的还是他那眼中泪光涟涟,鼻翼抽搐扇动,嘴角向下拉伸,一副涕泪交加,悔恨无比的乞求宽恕模样。
还有,他所说的内容……
虽然事发突然,庭上法警毕竟训练有素,并且严阵以待。这会已经反应过来。当即,就有两名法警一左一右架起了陈江。
陈江不肯起身,拼命挣扎,以至表情扭曲,脖颈有青筋爆出,样子煞是吓人。
面前,被告席上的钟云、叶志农两人早就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转身和叶志农交换了一个迟疑的眼神,钟云指着陈江问:“陈江,你……”
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力气,陈江双臂一挣,两名法警竟无法拖住他。膝盖一曲,人便再次跪了下去,“咚咚咚!”又是三响头。
尽管很快又被两名法警拉起,可法警毕竟不能,也无必要堵了他的口。于是,陈江一边挣扎着想要下跪磕头,一边悔恨交加地高声叫喊……
“钟局,我……我才是真凶啊!我后悔……我有罪!我不是人……我不该贪图副所长的职位和三十万好处费,昧着良心陷害你!”
“咝……”庭上响起一阵整齐的抽气声,那是庭审参与人员乍然受惊之下不约而同的本能反应。
“钟局。那人贩子王立生其实是被我打成植物人的!因为我姐姐的孩子,就是那十四个失踪的婴儿中的一个。王立生被捕归案之后,我一直想好好地教训他一顿替我那可怜的外甥出气。只是一直找不机会下手罢了。”
“那天,周良虽然把王立生打得看起来很凄惨,可都是些样子恐怖的皮肉伤,其实并没有大碍的。钟局,你和叶局、当时心慌之下并没有仔细检查王立生的伤势,就乱了阵脚。吩咐我和小卢叫救护车之后急匆匆地离开了。”
“你和叶局、周良离开之后,我和小卢本想打电话叫120,可偏偏那凑巧的,我们两人都把手机给放在了办公室。在那时,我突然发现,替外甥报仇的机会来了。”
“这个时侯,就算我打了王立生,哪怕把他打死,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得推给周良,不用承担半点责任。于是就让小卢去办公室通知医院派救护车,而趁着这机会,我对恨之入骨的王立生下了重手。”
“后来,这件事引起了别有用心的政委怀疑。他当然可以查到那天加班审讯王立生的是我跟小卢两人。暗中分别找了我们两个去谈话,询问事情的真相。”
“他告诉我,只要我说出那时侯的真相,就会把我提为副所长。是我一时糊涂,被猪油蒙了心,贪图荣华富贵,又为了掩饰自己的过错,所以才出卖了你啊,钟局!”
“这以后,好长一段时间过去了,我都如愿拿到了副所长的职位,政委还没有什么动作,我还以为他放弃追究此事,心里正有些开心。”
“可是,前一阵子,政委又私下找我。他说,只要我愿意站出来指证你,就给我三十万好处费!要是不干,就把我出卖你的事告诉你。权衡利弊之下,我选择了遵从政委的意思,向纪委检举钟局你……”
此时,座无虚席的法庭已经鸦雀无声。绝大部分人的表情,除了惊诧和讶异之外,都带有些茫然和惊喜。
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这案子自打立案侦查起,就一波三折,颇为戏剧化。本以为,时至今日,已是盖棺定论的时侯。
可是,证人翻供了……
非但翻供,还带自首!
最早反应过来的是周良的辩护律师仇安邦。好歹也顶着个“全国十大杰出律师”的名头。
虽然事发突然,使他事前准备的那套行文措辞相当煸情,述事论法相当条理的辩护词完全作废,可是他仍然做出了相当果断且明智的发言。
只见他整一整衣领,一脸自信地望了望公诉人和合议庭成员。朗声道:“既然证人陈江推翻了之前的证词,并当庭供述自己才是造成受害人最严重伤害的元凶。那么,我认为公诉人有必要依据我国刑事诉讼法第xx条,提请合议庭裁决此案延期审理,以便补充侦查……”
此时的仇安邦,相当地兴奋和激动。如果有机会,替“姐夫”作一个无罪辩护并且成功的话,那将收获完全可以预见的声名雀起、前途无量!
铿锵的发言惊醒了旁听席上因突受震惊而陷入沉默状态的听众们。顿时,人皆高声附合,审判庭内,一时喧华无比。
来者,绝大部分是“姐夫”的粉丝。但见“姐夫”有机会咸鱼翻身,不受牢狱之灾,能不为之兴奋和雀跃?
直到审判长连敲了好几下小锤子,才使审判厅内勉强安静下来。当审判长将征询的视线投向公诉人时,公诉人思索了片刻,便提出了延期审理的请求。合议庭当即宣布了这一决定。
有人欢喜有人忧。
有人纳闷有人知。
因为这结果而欢喜的人,包括周良的亲友、粉丝、还有盼着头条、盼着轰动的媒体。虽然这几者的欢喜理由或许不一,至少表现惊喜的形式是出奇统一的。
因为这结果而忧的人,是代表欧阳家出现在现场的王笠。刚才这一出大戏,完全脱离了他的剧本。接下去的形势发展,明显会脱离欧阳家的初衷。这让他无比揪心和犯愁。
纳闷的是钟云和叶志农。他们明明记得当时已经仔细探查过王立生的伤势的。怎么就成了无关紧要的皮肉伤?真因为时间隔太久,记错了?还有,将这案子捅到纪委,以至大白天下,引起无比轰动的陈江,怎么会幡然醒悟,不惜当庭自首来还他们的清白?莫非,是因吃错了药?
只有一个人知道一切,并掌握一切。
那便是自开庭以来,除了应答审判长所问之外,再无多余半字的周良。
自从得知钟云和叶志农因他牵连,即将承受严重后果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在思考着,怎么才能令两人翻身。
从来,他都认为,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该祸及旁人,殃及无辜。
只是,急切之间,哪来什么好主意,所以一直心情不畅。
直到见到证人上庭,他突然就有了计划,并且很顺利地实行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