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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7节

      在突进的林夕和边凌涵、高亚楠的前方,一些因为绝望和察觉那些军士意图的大莽重骑,也嘶吼着挤向了林夕和边凌涵。

    林夕等人的身侧已经有许多云秦军人,且有高亚楠,这些冲上来的重骑无法真正威胁到林夕和边凌涵,两人的施射依旧如同行云流水一般流畅,冲向秦惜月的重骑纷纷倒下。

    然而在对方这样决厉的冲杀之下,还是有数名大莽重骑冲到了秦惜月的身前。

    秦惜月已经将自己所有的力量倾注在了对那名大莽将领的最后一击之中,所以她此时她已经比起这些冲近身边的任何一名大莽重骑都要羸弱,她已经不可能阻挡这几名大莽重骑的刺杀。

    距离她最近的大莽重骑已经充分感受到了她的虚弱,看到她没有做出任何迎击之势,他的心中浮现出了一丝欣喜,狠狠的仰起了手中的重剑。

    他身周的数名大莽重骑,也是狠狠的仰起了手中的重剑,心中都是充满了绝望和残忍交织的莫名快意。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只很可爱的黑色爪子从秦惜月身旁地上伸了出来。

    也只是到这个时候,因为被一股恐怖的气息笼罩,心脏都瞬间抽搐,这几名大莽重骑才注意到了,一只浑身黑色绒毛柔软的可爱黑狐猫,正看着他们。

    这只黑狐猫,有三条尾巴。

    一片雪花出现在空气中。

    这第一片雪花出现的时候,这几名大莽重骑的身体就被冻僵了,眼睛直接被冻成了凝固蛋清状的模样,身上的铠甲和手中的重剑,第一时间爬满了白色的霜花。

    然后更多的雪花飘落,将这几名大莽重骑要堆成雪人。

    急促的惊叫声响起。

    本来还在急速冲向秦惜月的所有大莽重骑都停住了脚步,有些被身后的马匹冲撞,或者来不及勒住自己座下马匹的大莽重骑依旧冲入了寒气爆发的区域,然后这些大莽重骑也变成了雪白的雕塑。

    有一匹战马前半截身体在寒气爆发的区域,在最后的惊恐之中,这匹战马的双蹄离地,前半截身体抬了起来,被冻住,僵住。

    然后这匹战马变成了前面半截身体是白色的雕塑,因为一时的重心没有失去,而僵在空中,足足维持了数息的时间,才轰然往一旁倒下。

    吉祥收回了爪子,黑色圆亮的眼睛看着周围这些重骑,偷偷的喘气。

    所有逼近秦惜月的大莽重骑如一圈潮水般往后惊恐的退。

    这些雪白的冰雕和兀自在飘落的雪花,再次提醒了这些大莽军人林夕的另外一个身份。

    杀死秦惜月,已经是在这样的溃败之势之下,这支大莽重骑唯一的威严和对林夕的反击,这样唯一的愿望都已经不可能实现,那便是真正的绝望。

    这支大莽精锐重骑彻底的溃败,混乱,所有人不再想战斗,都开始四散而逃。

    林夕冲到了秦惜月的面前。

    他身外的青布衣衫有了几条裂口,他只是沉吟了极短的时间,便将这件青布衣衫直接震裂,从身上脱落,露出了耀眼的红色大祭司长袍。

    这一瞬间,整支云秦军队便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欢呼和呐喊。

    “好久不见。”

    林夕便放下了弓箭,看着秦惜月,真诚而温润的微笑道。

    “很好看。”秦惜月看了一眼林夕身上闪耀着动人光彩的大红祭司袍,露出了美丽得惊心动魄的微笑:“比你当天参加青鸾学院大选时那件红衫还要好看一些。”

    “啊?”林夕有些傻眼,“你当时都看到我了?”

    “不要说这么白痴和无聊的话好不好,当时灵夏湖边只有你一个穿那么大红的衣服,想不看到你也难。”边凌涵瞪了林夕一眼,和秦惜月点头致意,揉捏着自己酸麻的手指。

    高亚楠微微的一笑,继续往前奔行追杀。

    林夕笑了笑,没有再多说让气氛变得轻松的话,他此刻身上的红色,比起当日灵夏湖畔那件母亲亲手给他缝制的衣衫上的红色,多出了许多的意义。此刻他也必须承担更多的事情……他动了,如同一朵怒放的红莲,行在军中,一股比此刻阳光还要明亮的光明,从他的手中涌出,落到一名受创极重,已经无法呼吸的云秦军人的身上。

    这里只是一个很小的战场。

    林夕知道接下来他还要迎接更为惨烈,甚至他都无法应付的艰难大战,他清楚自己不可能救下所有这里受到致命伤的军士,但他知道自己可以给这些云秦军人更多的勇气和信仰。

    无法呼吸的云秦军人身上一片光明,开始恢复自由的呼吸。

    看着在光明的闪耀下更加明亮和耀眼的红色,所有的云秦军人,再次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呐喊声和欢呼声,他们的体内,瞬间充满了更多的力量。

    五千“杂兵”,将三千重甲骑,杀得溃不成军,尸横遍野。

    第六百零八章 一时死寂的大战

    “林大人!”

    靳铁镇军方的最高将领谢赢和黄霆迟,以及护送军械的护送军方面的最高将领刘坤到了林夕的面前,对着林夕深深的躬身行礼。

    事关生死和对于这些云秦军人而言比生命还要重要的国之大事,此刻这样一个简单的行礼,便分外的诚挚和庄严。

    在这三名云秦将领躬身对着林夕之时,几乎所有的云秦军人,哪怕是那些受了伤,在同伴的帮助下包扎着的云秦军人,也都开始对着林夕躬身行礼。

    “不必多礼,你们也应该明白,这根本不是我一个人做到的事情。”林夕转头看了看秦惜月,然后看着这三名年纪都比他大出许多的云秦将领,自嘲般道:“况且即便现在吏司还承认我的官阶,我的官阶也应该在诸位大人之下。”

    “林大人,您是祭司院的大祭司……”谢赢轻声提醒林夕。

    林夕原本还想笑着说一句还没彻底转正,但充斥在鼻中的血腥气却是也提醒着他此刻不是废话的时候。于是他不由得微微蹙起了眉头,看着这三位将领,问道:“我知道大莽有主军压至东景陵,要通过东景陵,合攻坠星陵,目前你们了解的最新军情如何?”

    三名将领互望了一眼,刘坤首先开口,道:“我们这批军械一共有贯月弩车两百架、旋刃车两百架,其余都是些弩箭、箭矢,以及东景陵守城弩所需的巨型弩箭,还有一批夜战照明所用的浸油绒线团。林大人您在军中呆的时间已然不短,所以您应该知道……这批军械的分量对于守城而言已经十分重要,我们在这里被这支重骑拖延了半日……这里距离东景陵本身也就只有半日的马车车程,已经不远,但东景陵方面甚至连侦察骑和信鸽、烽烟等都讯号都没有传递给我们,恐怕大莽大军,已经压至东景陵。”

    林夕想了想,点了点头:“连信鸽和烽烟都没有……的确只能说明东景陵已经自顾不暇,侦察军更没有办法突破压至的大军封锁。有可能此时大莽军队已然开始进攻东景陵。这比军方预计的时间要早至少三四个时辰?”

    “四个时辰。”刘坤沉重的点头,看着林夕说道:“这支大莽军队本身属于大莽的后继援军,本身行程便是落后攻向坠星陵的大莽主军两天多,在先前五六天里面,这支军队的赶路和沿途的战斗都非常的急……所以按照军部最快的估计,如果这支大莽重骑不出现,以我们的正常速度,到达东景陵之后,我们还有至少两个时辰的准备时间,足以拆封和装备这批军械。”

    “连日急行军之下,再硬挤出两个时辰的时间。”林夕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些:“这种超出了极限之后,再超出极限的行军,这支大莽军队是怎么能够做到的?”

    “药物。”一直在沉默的听着的李五平静的出声,道:“千魔窟有种魔花,汁液提炼出来的药物,可以大大激发人的精神和体力,甚至可以使人连续四五天都处于精神亢奋状态,甚至不用睡觉都精力饱满,只是药效过后人会极度的疲惫,最为关键的是,会有很大的依赖性,今后得不到这种药物,会极其的难受,甚至不思茶饭,体质也会越来越差。”

    “罂粟花?鸦片?”林夕怔了怔,“千魔窟这种花很多?”

    “千魔窟叫魔眼花。”李五点头道:“千魔窟的一些山坡上,漫山遍野开得都是,只是因为害处多于益处,平时应该只是做一些药物的辅药所用。闻人苍月要是不惜代价,在过往的一年里面,积蓄让数万军队使用一次的药物,还是足够。”

    “看来闻人苍月是将大莽能榨取的资源,榨取到了极致……估计他也没有考虑过这些大莽军人最终能活下多少。”林夕冷笑道:“快了两个时辰,便能打乱我们云秦军方的许多部署。”

    “东景陵危急,请林大人统领全军,请林大人发布全军急行军的命令。”谢赢、黄霆迟和刘坤互望了一眼,再度深深躬身,诚挚而焦急的请求。

    林夕沉默了许久,然后平静的抬头,看着三名将领道:“好,我答应你们,我来统领这支军队……但接下来,你们要听从我的任何一道命令,哪怕我的命令毫无道理,你们可以提出疑问,但我如果能解释的,我会解释,不能解释的,我便不解释。”

    “我不会问任何的问题。”谢赢微微的眯起了眼睛,“我们军中,谁敢违抗大人的命令,我会砍下他的脑袋,包括我自己的。”

    刘坤平静而尊敬的低声道:“我军亦然。”

    林夕点头,认真的对着这三名云秦将领行了一个军礼,平静道:“全军按平时正常行速前行,仔细清理战场……这支大莽重骑所有能带走的有用军械,哪怕有些微损,不影响施射的羽箭,也全部清理,放在车队带去东景陵。”

    ……

    “为什么?”

    倚靠在马车上的军械遮雨布坐着的秦惜月,看着发布完了军令,让人甚至把神木飞鹤都堆上了一辆马车的林夕,问道。

    “东景陵五万多对七万多……双方里面还不知道有多少修行者。”林夕说道:“我们这里的这么多力量,不算什么,如果在我们赶到之前,东景陵已经支持不住,那我们到不到都已经没有什么意义。而且我们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将士们需要休息,我们也需要休息和冥想修行补充魂力。”

    “我明白你是想我们这支军队能以最佳状态,当成一支生力军投入战斗。”秦惜月静静的看着林夕,摇了摇头,“我刚刚问你为什么,不是问为什么下这个军令,是为什么你犹豫了那么久,才答应他们,做这支军队的统领?你是学院这一代的将神,想必已经很多人知道,应该没有什么可以顾忌的地方了。”

    林夕看着她平静美丽的容颜,苦笑。

    他发现自己虽然和秦惜月接触得时间不多,但似乎自从学院误解自己那次之后,她就和高亚楠一样,很懂自己。

    “纯粹把自己当成一名修行者战斗,冲锋陷阵,和指挥一支军队是完全不同的。”林夕看着她,解释道:“尤其是在这种大战的时候,作为一名统领,一个命令,就是关于很多人的命令……因为有时候或许为了保全更多的人,获得胜利,你就甚至必须要让一些军人执行必死的命令,将一些军人填到必死的地方去。”

    “接下来去东景陵,你很有可能真的必须会面临下这样的命令。”秦惜月静静的看着林夕,她清楚林夕的这种情绪在有些人看来是妇人之仁和不必要的纠结,但这恐怕却是她们所有人会和林夕一起战斗到底的原因。她看着林夕,平静的轻声道:“但你必须承担起这样的事情……因为这事关更多人的生死。”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以前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总以为这是句很搞笑的话,但是现在却知道,这是句很痛苦的话。”林夕点了点头,平静的说道。

    边凌涵看着林夕,如果在很早以前,她说不定又会和佟韦一样说林夕是在说很白痴愚蠢的话,但是此刻,她却是可以设身处地的理解林夕的情绪,她只是沉默的坐在了旁边一辆马车上,闭上了眼睛,开始设法进入冥想修行,恢复魂力。

    ……

    ……

    东景陵。

    大战的确已然爆发。

    东景陵地带,依旧是平原地带,但沿线,却是有大片的树林和河道、水稻田星罗密布,一些轻骑军、步军尚且能够快速穿越这些地带,但一些重铠军,以及运送后继军械的军队,便唯有通过东景陵,从东景陵后方的大道走。

    大莽军队也自然生怕绕路时,东景陵中的五万余大军从后方掩杀,和坠星陵方面来个包夹。

    消灭这里云秦的大股力量,原地构筑防御,切断后继的一些云秦军队的补给和穿插,大莽军队自身的推进所需……种种原因,便使得这里的战斗,决定着云秦和大莽这一次决战的胜负。

    沉闷而宏大的军械运转的轰鸣声,覆盖着整个东景陵的上空。

    陵城内的投石车和守城弩和外面的大莽军队的投石车,不断互轰着。

    因为突进速度所限,这支大莽军队所带来的,都是小型可拆卸型的投石车,抛射距离和可抛动的石块重量,自然不能和城池内的大型塔式巨臂投石车相比,然而这支大莽军队的目的性十分明确,他们投石车抛出的,都是尖锥型的重木,前端包以坚硬的钢嵌撞头,所有的投石车目的都不是用以杀伤城墙上的云秦军人,所有投石车的调校,只是调校到堪堪可以投中城墙的极限距离,所有的抛出的撞物,全部是冲击在城墙半墙以下的部位。

    这一架架大莽投石车,就像一个个凿子,在不停的敲凿着东景陵的城墙。

    东景陵中的投石车,调校的目标,却是这些大莽的投石车。

    大莽潮水般的大军,都是距离这些大莽的投石车一定的距离,大多都位于陵城内投石车的攻击距离之外。

    一时之间,虽然不时有大片大片的碎石在城墙上崩塌,石烟弥漫,不时有巨石砸倒大莽这方的投石车,巨木和碎钢条乱飞,但整个场面,一时却是显得分外的沉冷,在巨大的声音之中,相对于这种大战,都一时显得有些死寂。

    第六百零九章 平静和热泪

    大莽那些投石车的后方,密密麻麻的大莽军队的最前沿,都是骑军,此刻无论是身披着锁片甲的重骑,还是身披着链子甲的轻骑军……这些大莽军人和坐下马匹的双目,都有些微红,眼神之中都充斥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亢奋,以至于阵列中许多神容看上去疲惫至极的校官,都在不时的发出低斥,甚至直接挥舞马鞭,抽打一些在队列之中显得有些不甚安分的军士。

    陵城中云秦经验丰富的瞭望卫清点下来的结果,这支最终汇聚到东景陵的大莽军队的数量远远超过了七万之数,接近八万。

    东景陵守军五万,加上城中一些留下来的青壮年,一些不肯撤走的居民,以及自发从不远处城镇赶来的云秦百姓和修行者,总数也只在五万五千余。

    这样的军力对比之下,在此刻大莽军队好整以暇的摆开阵型之时,云秦军队自然没有任何主动出击的理由。

    虽大军压境,但军械互轰,对于城墙上许多冷峻的云秦将领而言,依旧是十分无聊的阶段,所以城墙四周角楼上,即便已经都架上了一面面金色的云秦战鼓,一些云秦鼓师也已经登临角楼上,但此刻却还没有任何一人有兴趣将战鼓敲响。

    ……

    东景陵城,是南陵行省中的一座大城。

    在云秦立国之前,这里本身是属于一个夏姓诸侯王城的卫城。

    平日里,东景城常住人口也超过三十万。

    所以东景城很大,不是大莽魔坛城和夺月城那种城所能相比。

    三十万百姓在最早坠星陵第一次被大莽水军偷渡坠星湖偷袭而失守时,便已经撤离了大半,此刻城墙周围尚且轰鸣声震耳欲聋,只是因为声音单调沉闷而显得有些死寂,在这城中,却是真正的宁静。

    城中南角,有座道观叫做无为观。

    黑色瓦檐的古道观群落里,所有的道人都没有撤离,依旧有平时烹茶饮茶时的击钟声响起,香炉中依旧有熏香在燃烧,紫烟袅袅,依旧充满着这道观的主旨,不争不抢,清心寡欲,安养天年的气韵。放佛外面,依旧没有战争在发生。

    曾柔此时就在这座道观里,在一片茶场前的木楼里。

    他的五官很秀气,看上去很文静,即便身穿着黑甲,都给人有些感觉像文弱书生。

    然而这只是欺骗目光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