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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2节

      “嗤!”

    也就在这一瞬间,一道箭光直落剧烈喘息的祁连豹的眼眶。

    祁连豹只是垂头,当的一声,这道箭光,直接被他额头的盔甲,弹飞出去。

    “嗤!”

    与此同时,又一道箭光,已经降临他的胸口,箭尖的位置,准确无误的钻入他胸甲上极小的裂片。

    这是强大的箭手通常会使用的箭技,第一箭吸引对方的注意,引起对方闪避,第二箭是真正的击杀之箭。

    一般修行者的感知,根本无法跟上这种箭矢的速度。

    然而祁连豹并非是一般的修行者,他是已经超出普通修行者概念的圣阶存在。

    在他的感知之中,这枝箭矢依旧缓慢,他还有足够的反应时间。

    一股极精极纯的魂力,直接从他胸甲内的肌肤中冲出,撞在这支箭矢上。

    这支箭矢在他的感知之中,直接凝滞,然后无力的坠落下去。

    然而也就在此时,一道箭光又已经降临。

    他方才是极简单,极有效的低头闪避,低头了,自然会下意识的抬起,而就在他抬起之时,一枝箭矢已经又到了他眼窝之前。

    祁连豹的瞳孔瞬间收缩,右手以常人难以理解的非人速度,挥拳到了面前,竟然在箭矢接触到他眼球之前,一拳将这枝箭矢砸飞了出去。

    但第四枝箭也已经到了。

    到了他胸口胸甲破裂处。

    这短暂的时间内,周围也唯有胡辟易和胡千军这样的修行者,能够知道这是何等的交手。

    两人的心神比起那些普通的军士,更为震颤。

    因为在他们脑海之中的画面之中,林夕是根本不在做着任何的停留,只是机械般以最快的速度开弓射箭。

    但是这每一箭,却似乎对祁连豹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都已经预先判断住了。

    这每一枝箭矢,就都像是有生命的东西,自动在追踪着祁连豹的破绽处。

    祁连豹的怒吼声响了起来,这第四枝箭在刺破了他胸口的肌肤时,被他体内喷涌出的魂力,震飞掉落。

    然而这次,祁连豹却是已经下意识一般,横臂挡在了自己的胸口,而另外那只拍飞了一箭的手,依旧遮拦在自己的眼前。

    原本胡辟易似已无再战之力,而在这一瞬间,他那只还能动的,断了两根手指的手,却是抓住了坠落在他身旁的那杆长枪。

    他体内所有剩余的力量,不顾自己体内的损伤,以超越极限的速度,喷涌了出去。

    这一杆长枪,变成了一只跃起的光虎,狠狠的冲撞在祁连豹的身上。

    祁连豹的身上,再度爆开无数的流光。

    摇摇欲坠的胡辟易依旧睁大着眼睛看着,那名穿着祭司长袍的风行者没有让他失望。一道箭光,就在此时狠狠的坠落,撞在后仰的祁连豹身上,狠狠的从那一道极小的胸甲裂口中钻了进去!

    第四百九十八章 忘掉荣辱,活着

    锋利而剧烈旋转的金属箭簇撕裂了祁连豹胸甲内的肌肤血肉,狠狠的扎入内脏。

    在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修行者是无敌的。

    修行者也是人,也会有七情六欲,也会生老病死。

    即便是因为超脱这世间的强大战力而被冠以“圣”字的修行者,也会流血、也会痛苦,在内腑遭受重创之后,再度剧烈动用魂力,只会伤得更重,只会死亡。

    祁连豹不可思议的低头看着深深刺入自己胸口的黑色金属箭矢。

    一名圣师的背后,往往都是尸山血海,白骨累累。他这一生,也不知道见过多少强大的箭师,其中有些箭师的修为和射出的箭矢力量比起林夕要强出许多,然而他却从来没有遇到林夕这样让他难以理解的箭师。

    “这难道就是青鸾学院风行者的真正可怕之处?”

    面对始终如有生命,始终在最合适的时间,最精准的出现在自己最薄弱之处,最终狠狠的刺入了自己的躯体,瓦解了自己反扑的黑色金属箭矢,祁连豹有些迷茫的转过了身体。

    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发出了他作为大莽将领的最后一个命令:“沉筏!”

    这战对于大莽军而言,已经不可能胜出,甚至在那两支骑军的箭矢和军械的不断轰击之下,乱到了极点的这片浅滩上,恐怕都不可能有多少大莽军人能够操筏跑出去。所以对于他而言,唯一能做的事情,便只有让云秦军队少得到一些粮草和军械。

    几乎所有的大莽军人的心中都是一颤。有些人第一时间恐惧,跳水想要逃走,有些人却是十分沉默而坚决的执行了祁连豹的命令,将手中的兵刃狠狠的扎入了身下的皮筏。

    因为祁连豹只是转过身发令,停留在原地没有动。

    在一阵金铁轰鸣声中,许多云秦重铠军士,像堆积木一样,疯狂的涌上前来,撞击到他的身上。

    在这一刻,大莽这名威震天下的南路大将军只是再度发出了一声狂傲至极的巨吼:“我祁连豹一生纵横,杀敌无数,又岂可能死在你们这群云秦小儿手下!”

    巨吼声中,挤压在他身上的众多云秦重铠全部被震得翻飞出去,他胸口箭伤处鲜血狂涌,然而他却是反而伸手在自己胸口一拍。

    “当!”的一声爆响,黑色的金属箭矢被他全部拍入了身体,他的金属掌指也狠狠敲击在自己胸口开裂的胸甲上,将胸甲彻底的震得片片裂开,全部嵌入了他的体内。

    身穿着祭司长袍的林夕从黑暗中走出。

    然后他再次开弓,施射。

    森冷的黑色金属箭矢重重的落在祁连豹的后背,将祁连豹的身体往前推到,轰然坠地。

    若是在平时,林夕一定会给祁连豹这种强大的对手最后的尊严和骄傲,但此时,他知道这里的云秦军人需要更高的士气,这样战斗会结束的更加迅速,他们这边,会少死很多人。

    “轰!”

    在场的所有云秦军人都已经看出了祁连豹是对方的主帅,而且先前祁连豹也已尽显强大到了顶点,不可摧毁般的战力,此刻看到祁连豹的身体如一堵墙般倒下,所有在场的云秦军人,都是热血沸腾,同时发出的一声震天怒吼,顿时就变成了一声巨大的雷鸣。

    这些云秦军人,和整个云秦帝国,已经太过需要一次这样的胜利!

    ……

    看着彻底已成定局的战场,胡辟易再也没有顾及自己的形象,毫不掩饰自己的虚弱和疲惫,坐在了泥泞之中。

    “你应该进祭司院的……在这种时候,你可以变得更加荣光,将来的云秦,也需要你这种荣光。”他转头,看着静静的看着战场,偶尔射出一箭,击杀一名大莽将领或者对云秦士兵很有威胁的大莽修行者的林夕,轻声感慨道。

    “我?”

    林夕一边施射,一边轻声的自嘲道:“你不要忘记,我也只不过是和你一样,被云秦皇帝遗弃了的人。而且我比你更惨,如果不是我正好是青鸾学院的天选,我说不定早就已经被赐死。”

    胡辟易和林夕之前没有任何的交情,且两人的身份和所处的势力不同,若是之前见面,恐怕反而凭空生出些敌意出来,然而因为两人有同样的际遇,此刻却是反而就像交往了许久的朋友一样。

    听到林夕的自嘲,胡辟易苦涩的笑道:“或许我应该死在这一战里面?这样伴随着这一场胜利,云秦子民或许会少恨我一些。”

    “这是事关个人荣辱的事情。”

    林夕看了他一眼,道:“如果你已经是个残废,我很赞成你的这种说法,然而你自己也知道,你是个圣师,即便是云秦人唾弃的罪人,你还是个圣师。”

    “你说的对,所以不管云秦人如何憎恶我,我还是必须活下去。因为我不能让那些为了让我回到千霞边关而死的人白死,我必须承担我统军不力的罪责。”胡辟易点了点头,在泥泞之中站了起来,“我要走了……我不想回到中州再去面对什么权力纷争,更不想在牢狱之中耗费掉自己的生命。”说了这一句之后,他再次对着林夕躬身行了一礼,“谢谢你,带给我一次这样的大胜,带给云秦,这样的一次大胜!”

    林夕感觉得出胡辟易的意思和心情,他也能够理解,所以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微微躬身行礼,沉默着不停施射。

    “也谢谢你,我的兄弟。”

    胡辟易转头看着身旁不远处站着的胡千军,笑了笑,认真的说了这一句,然后离开。

    双手都已经折断的胡千军冷哼了一声,没有回应,冷冷的别转了头。然而在胡辟易离开,身影慢慢消失在黑暗中时,这名和胡辟易同父异母的兄弟,还是在心中无声的说了一句,“再见了……我的兄弟,能活就活下去。”

    在纷乱的战场上,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胡辟易的离开。

    这一战原本无论成功还是失败,都与他无关。

    而在胡千军转头时,他看到林夕也已经消失在了黑暗之中,偶尔还有箭声传来,落入阵中,但却已经渐行渐远。

    第四百九十九章 云秦需要英雄

    每一天里,云秦各地都有无数的讯息分别层层传递到中州皇城。

    在所有讯息里面,南陵行省的军情,自然是占据了最首要的位置。

    和南陵行省交接的南令行省取信陵,便设有专门传递军情的机要处。

    在平时,所有南陵行省北部用信鸽、鹰隼传递回来的重要消息,会都毫无停留的记载,同时换上新的信鸽和鹰隼传递到下一个机要处,从取下信鸽或是鹰隼脚上的信筒,到换上新的体力充沛的信鸽或鹰隼往下一个地方传递,期间不会超过三十个呼吸的时间。

    然而这日,机要处里的一则重要军情,却是迟迟未发。

    就在蓄鹰间内,一名身穿便服的云秦将领脸色阴沉的看着闯入蓄鹰间,一手按在鹰笼上,阻止自己放鹰的身穿官服中年男子,寒声道:“邓大人,为何不准我放鹰?”

    身穿吏司从四品官服的中年男子面容白净,但面容也是十分冷厉,别有威严之感。

    看着逼视质问自己的云秦将领,他冷冷的道:“因为这条军情需要修改。”

    云秦将领冷笑道:“为何需要修改?”

    吏司官员看了他一眼,反问道:“邬大人,你又何必装糊涂。这内里有些是圣上绝对不希望传布出去的。”

    “邓大人,我认为为官是要忠于自己的职守,而不是私自去揣摩圣意!”云秦将领的面容更加冰寒了起来,道:“我只知道这军情记录真实可靠,而且云秦此刻需要这样的荣光,需要这样的英雄。”

    “英雄?”

    吏司官员讥讽的摇了摇头,道:“在圣上眼中,谁是英雄才是英雄,而且那人越是出众,越是在军士和百姓的心中威望越高,圣上就越为愤怒,到时追究起由头来,说不定我们的脑袋都有搬家的可能。”

    身穿便服的云秦将领也讥讽的冷笑起来:“邓大人怕脑袋搬家,我们军人却是不怕。”

    “怕和不怕是一回事,职阶又是一回事。”吏司官员严肃道:“军情的用词和删改,我有权决定,若是你越权行事,在这战事紧张之际,恐怕会受军法处置。”

    “很好。”身穿便服的云秦将领怒急反笑道:“我倒是要看看,我强发这道军情,你到底能拿我怎么样。”

    “邬大人!”吏司官员的面孔顿时也气得赤红,用力一拍鹰笼,厉声道:“我只是给你些面子,不想事情弄得太僵,你若是真想违令,我这便将你拿下问罪!”

    在鹰笼铿的一声震荡中,其中十余头鹰隼全部翅膀乱腾,都受了些惊吓。

    十余名军士,快步冲入了这间蓄鹰间。

    身穿便服的云秦将领脸色难看道了极点,眼中的怒意如同火焰一般,正要咬牙说些什么,吏司官员却是又冷然道:“邬大人,你是一介武夫,很多事情都想得不够明白,你也不想想,即便我们这里传递上去,期间还要经历多少人之手,即便我不抹掉此人的功绩,那些经手的人,不会抹掉此人的功绩?还有,即便此人的消息没有被抹消,真实的在民间传开,那些百姓都将他看成救星似的,但你能保证他在战场上一直活下去,不被人杀死?”

    “想必你也知道,现在也专门在刺杀着云秦将领的敌军刺客胥秋白便是修为远高于他的箭师,在去大莽之前,他便是整个碧落边军最强的箭师,经历过最多战阵的将领!”吏司官员看着一时有些难以说得出话来的云秦将领,继续冷笑道:“你能保证他不被胥秋白杀死?到时候让云秦百姓觉得此人天上有,地上无的,结果最后又被杀死,那不是一个笑话?到时候云秦百姓的心里又会怎么想,又会不会失望到了极点,民怨更加沸腾?”

    身穿便服的云秦将领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因为这时,有人在门口回答了他这个问题。

    “我能保证。”

    一个平静低沉,但分外有威严、有力的声音响起。

    “你是什么人?”

    中年吏司官员眉头猛的皱了起来,转身,看到出现在自己视线之中的,是身穿一件普通黑布衣,须发皆白,却满脸没有一丝皱纹的老人。

    须发皆白的老人笑了笑,然后走到了这名中年吏司官员的面前。

    “我是能够打你的人!”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他重重一掌打在了这名中年吏司官员白净的脸上,这名吏司官员的半边脸,顿时高高的肿了起来,多出了五个血红的手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