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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林冲跳起身来,就缝缝里看时,只见草料场里火起,刮刮杂杂的烧着。

    当时林冲便拿了花枪,却待开门来救火,只听得外面有人说将话来,林冲就伏门边听时,是三个人脚响。

    直奔庙里来;用手推门,却被石头靠住了,再也推不开。

    三人在庙檐下立地看火。

    数内一个道:“这一条计好么?”一个应道:“端的亏管营,差拨,两位用心!必到京师,禀过太尉,都保你二位做大官。——这番张教头没得推故了!”

    一个道:“林冲今番直吃我们对付了!高衙内这病必然好了!”

    又一个道:“张教头那厮!三四五次托人情去说,“你的女婿没了,”张教头越不肯应承,因此衙内病奔看看重了,太尉特使俺两个央浼二位干这件事;不想而今完备了!”

    又一个道:“小人直爬入墙里去,四下草堆上点了十来个火把,待走那里去!”

    那一个道:“这早晚烧个八分过了。”

    又听得一个道:“便逃得性命时,烧了大军草料场,也得个死罪!”

    又一个道:“我们回城里去罢。”

    一个道:“再看一看,拾得他两块骨头回京,府里见太尉和衙内时,也道我们也能会干事。”

    林冲听那三个人时,一个是差拨,一个是陆虞候,一个是富安,自思道:“天可怜见林冲!若不是倒了草厅,我准定被这厮们烧死了!”

    轻轻把石头开,挺着花枪,左手拽开庙门,大喝一声:“泼贼那里去!”

    三个人都急要走时,惊得呆了,正走不动,林冲举手,察的一枪,先搠倒差拨。

    陆虞候叫声“饶命,”吓的慌了,手脚走不动。

    那富安走不到十来步,被林冲赶上,后心只一枪,又搠倒了。

    翻身回来,陆虞候却才行得三四步,林冲喝声道:“好贼!你待那里去!”

    劈胸只一提,丢翻在雪地上,把枪搠在地里,用脚踏住胸膊,身边取出那口刀来,便去陆谦脸上搁着,喝道:“泼贼!我自来又和你无甚么冤仇,你如何这等害我!正是“杀人可恕,情理难容!””陆虞候告道:“不干小人事;太尉差遣,不敢不来。”

    林冲骂道:“奸贼!我与你自幼相交,今日倒来害我!怎不干你事?且吃我一刀!”

    把陆谦上身衣扯开,把尖刀向心窝里只一剜,七窍迸出血来,将心肝提在手里,回头看时,差拨正爬将起来要走。

    林冲按住,喝道:“你这厮原来也恁的歹,且吃我一刀!”

    又早把头割下来,挑在枪上。

    必来把富安,陆谦,头都割下来,把尖刀插了,将三个人头发结做一处,提入庙里来,都摆在山神面前供桌上。

    再穿了白布衫,系了搭膊,把毡笠子带上,将葫芦里冷酒都吃尽了。

    被与葫芦都丢了不要,提了枪,便出庙门投东去。

    走不到三五里,早见近村人家都拿了水桶,钩子,来救火。

    林冲道:“你们快去救应!我去报官了来!提着枪只顾走。那雪越下得猛。林冲投东走了。两个更次,身上单寒,当不过那冷,在雪地里看时,离得草料场远了,只见前面疏林深处,树木交杂,远远地数间草屋,被雪压着,破壁缝里透火光出来。林冲迳投那草屋来,推开门,只见那中间y今烧着柴火。林冲走到面前,叫道:“众位拜揖;小人是牢城营差使人,被雪打湿了衣裳,借此火烘一烘,望乞方便。”

    庄客道:“你自烘便了,何妨得。林冲烘着身上湿衣服,略有些干,只见火炭里煨着一个瓮儿,里面透出酒香。林冲便道:“小人身边有些碎银子,望烦回些酒吃。”

    老庄客道:“我们夜轮流看米囤,如今四更,天气正冷,我们这几个吃尚且不够,那得回与你。休要指望!”林冲又道:“胡乱只回三两碗与小人寒。”

    老庄客道:“你那人休缠!休缠!”

    林冲闻得酒香,越要吃,说道:“没奈何,回去罢。”

    众庄客道:“好意着你烘衣裳向火,便要酒吃!去!不去时将来吊在这里!”林冲道道:“这厮们好无道理!”

    把手中枪看着块焰焰着的火柴头望老zj脸上只一挑;又把枪去火炉里只一搅。

    那老zj的髭须焰焰的烧着。

    众庄客都跳将起来。

    林冲把枪杆乱打,老zj先走了,庄客们都动弹不动,被林冲赶打一顿,都走了。

    林冲道:“都走了!老爷快活吃酒!”

    土坑上却有两个椰瓢,取一个下来倾那瓮酒来吃了一会,剩了一半,提了枪,出门便走,一高一步低,踉踉跄跄,捉脚不住;走不过一里路,被朔风一掉,随着那山涧边倒了,那里挣得起来。

    大凡醉人一倒便起得。

    当时林冲醉倒在雪地上。

    却说众庄客引了二十馀人,迤枪拽棒,都奔草屋下看时,不见了林冲;却寻着踪迹,赶将来,只见倒在雪地里,花枪丢在一边。

    众庄客一齐上,就地拿起林冲来,将一条索缚了,趁五更时分把林冲解投一个去处来。

    那去处不是别处,有分教∶蓼儿洼内,前后摆数千支战舰艨艟;水浒寨中,左右列百十个英雄好汉。

    正是∶说时杀气侵人冷,讲处悲风透骨寒。

    毕竟看林冲被庄客解投甚处来,且听下回分解。

    上卷 第十回 朱贵水亭施号箭 林冲雪夜上梁山

    更新时间:2007-1-12 23:57:15 本章字数:7823

    豹子头林冲当夜醉倒在雪里地上,挣扎不起,被众庄客向前绑缚了,解送来一个庄院。

    只见一个庄客从院里出来,说道:“大官人未起,众人且把这厮高吊起在门楼下!”

    看看天色晓来,林冲酒醒,打一看时,果然好个大庄院。

    林冲大叫道:“甚么人敢吊我在这里!”

    那庄客听叫,手拿柴棍,从门房里走出来,喝道:“你这厮还自好口!”

    那个被烧了髭须的老庄客说道:“休要问他!只顾打!等大官人起来,好生推问!”

    众庄客一齐上。

    林冲被打,挣扎不得,只叫道:“不妨事!我有分辩处!只见一个庄客来叫道:“大官人来了。”

    林冲朦胧地见个官人背叉着手,行将出来,至廊下,问道:“你等众打甚么人?”

    众庄客答道;“昨夜捉得个偷米贼人”那官人向前来看时,认得是林冲,慌忙喝退庄客,亲自解下,问道:“教头缘何被吊在这里?”

    众庄客看,一齐走了。

    林冲看时,不是别人,却是小旋风柴进;连忙叫道:“大官人救我!”

    柴进道:“教头为何到此被村夫耻辱?”

    林冲道:“一这难尽!”

    两个且到里面坐下,把这火烧草料场一事备细告诉。

    柴进听罢道:“兄长如此命蹇!今日天假其便,但请放心。这里是小弟的东庄。且住几时,却再商量。”

    叫住客取一笼衣裳出来,叫林冲彻里至外都换了,请去暖阁坐地,安排酒食杯盘管待。

    自此,林冲只在柴进东庄上住了五七日,不在话下。

    且说沧州牢城营里管营首告林冲杀死差拨,陆虞候,富安等三人,放火延烧大军草料场。

    州尹大惊,随即押了公文帖,仰缉捕人员,将带做公的,沿乡历邑,道店村坊,画影图形,出三千贯信赏钱捉拿正犯林冲。

    看看挨捕甚紧,各处村坊讲动了。

    且说林冲在柴大官人东庄上听得这话,如坐针毡。

    俟候柴进回庄,林冲便说道:“非是大官人不留小弟,争奈官司追捕甚紧,排家搜捉,倘或寻到大官人庄上时,须负累大官人不好。既蒙大官人仗义疏财,求借林冲些小盘缠,投奔他处栖身。异日不死,当效犬马之报。”

    柴进道:“既是兄长要行,小人有个去处,作书一封与兄长去,如何?”

    林冲道:“若得大官人如此周济,教小人安身立命。只不知投何处去?”

    柴进道:“是山东济州管下一个水乡,地名梁山泊,方圆八百馀里,中间是宛子城,蓼儿洼。如今有三个好汉在那里扎寨∶为头的唤做白衣秀士王伦,第二个唤做摸着天杜迁,第三个唤做云里金刚宋万。那三个好汉聚集着七八百小喽罗打家劫舍。多有做下迷天大罪的人都投奔那里躲灾避难,他都收留在彼。三位好汉亦与我交厚,尝寄书缄来。我今修一封书与兄长去投那里入伙,如何?”

    林冲道:“若得如此顾盼,最好。”

    柴进道:“只是沧州道口见今官司张挂榜文;又差两个军官在那里提简,把住道口。兄长必用从那里经过。柴进低头一想道:“再有个计策,送兄长过去。”林冲道:“若蒙周全,死而不忘!”

    柴进当日先叫庄客背了包里出关去等。

    柴进却备了三二十匹马,带了弓箭旗枪,驾了鹰雕,牵着猎狗,一行人马多打扮了,却把林冲杂在里面,一齐上马,都投关外。

    却说y鲥x官在关上,看见是柴大官人,却都认得。

    原来这军官未袭职时曾到柴进庄上,因此识熟。

    军官起身道:“大官人又去快活?”

    柴进下马问道:“二位官人缘何在此?”军官道:“沧州大尹行移文书,画影图形,捉拿犯人林冲,特差某等在此把守;但有过往客商,一一盘问,才放出关。”

    柴进笑道:“我这一伙人内,中间y迂a着林冲,你缘何不认得?”

    军官也笑道:“大官人是识法度的,不到得肯夹带了出去。请尊便上马。”

    柴进又笑道:“只恁地相托得过?拿得野味,回来相送。”

    作别了,一齐上马,出关去了。

    行得十四五里,却见先去的庄客在那里等候。

    柴进叫林冲下了马,脱去打猎的衣服,却穿上庄客带来的自己衣裳,系了腰刀,戴上红缨毡笠,背上包里,提了衮刀,相辞柴进,拜别了便行。

    只说z渔蒹i一行人上马自去猎,到晚方回,依旧过关,送些野味与军官,回庄上去了,不在说下。

    且说林冲与柴大官人别后,上路行了十数日,时遇暮冬天气,彤云密布,朔风紧起,又见纷纷扬扬下着满天大雪。

    林冲踏着雪只顾走,看看天色冷得紧切,渐渐晚了,远远望见枕溪靠湖一个酒店,被雪漫漫地压着。

    林冲奔入那酒店里来,揭开芦帘,拂身入去,倒侧身看时,都是座头,拣一处坐下,倚了衮刀,解放包里,挂了毡笠,把腰刀也挂了。

    只见一个保来问道:“客官,打多少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