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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节

      孟娉婷嗔怒地瞪了盛卿卿一眼,“这见外的话叫大伯母听见,可不又得骂你一顿?”

    盛卿卿翘了嘴角不说话了。

    孟娉婷又问,“大姐姐是大皇子妃,说不定知道些什么,不如你去问问堂兄?”

    “这点小事何必麻烦他。”盛卿卿连连摆手,“真有需要说的,珩哥哥肯定一早就告诉我啦。”

    孟娉婷动作一顿,意味深长地朝着盛卿卿挑了一下眉毛。

    盛卿卿:“……”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话显得有些暧昧,连忙纠正,“我的意思是说……”

    孟娉婷捂上耳朵表情淡然地扭开头,摆明了一幅不想听的态度,心中暗道也不知道孟珩什么时候才真正出手,真是急死个人了。

    盛卿卿无奈地将孟娉婷的手拿了下来,“我什么也没听说,如今也只能看一步走一步了。我一个小角色,哪里能掀起什么大的风浪?”

    “哦,”孟娉婷拖长声音道,“倒也是,堂兄那日也会去宫宴,总没有什么大事的。”

    盛卿卿哭笑不得地捏了捏孟娉婷的手掌心,“初见面那时冷冷淡淡跟九天仙女下凡似的二姐姐被你藏到什么地方去了?赶紧把她还回来!”

    孟娉婷一脸镇定地道,“她已被你给带坏了,如今长了两张面孔。”

    盛卿卿噗嗤笑了,她收手回想片刻后,若有所思道,“其实珩哥哥也算告诉了我一句话的。”

    “是什么?”孟娉婷感兴趣地抬起了头。

    “他说……我随意进宫去便是了,无论如何,定会全须全尾地出来。”

    *

    尽管孟珩这么说过,但等到宫宴真正到来的那日,盛卿卿下车立到宫门外的那瞬间,还是从骨缝里不由自主地冒出一丝寒气。

    皇宫深得一眼根本望不见底,明明是喜庆的日子,也挂了红色的灯笼,远远看进去却仍叫盛卿卿悄悄打了个寒颤,好似回到了刚到汴京城、准备进孟府见孟老夫人的那一日。

    许是对前路的未知令人茫然惶恐吧。盛卿卿这么对自己道。

    孟娉婷也跟着下了车,临近年底,她终于不再穿得飘飘然,而是披了一件毛裘。

    盛卿卿转头仔细看了孟娉婷一眼,“二姐姐冷吗?”

    “还成。”孟娉婷呵了一口白色的雾气,将秀气的下巴从毛裘中抬了起来,道,“一会儿进去便暖和了,总不会在寒风里吃宫宴的。”

    盛卿卿点了点头,视线扫过稀稀落落站在附近的众人,辨认出了其中的一些人。

    闻茵正悄悄朝她们俩这儿挥着手,孟娉婷淡淡地朝对方点了一下头,仍是在外时矜贵冷淡的模样。

    盛卿卿对闻茵笑了笑,目光在错过小姑娘时却突然瞧见了另一个熟人,面上表情顿时一滞,扭头问孟娉婷,“二姐姐不是说这儿是女眷等候的地方?”

    “是啊。”孟娉婷答完回过头来,立刻也见到了站在人群外围的魏梁。

    观察片刻后,孟娉婷小声道,“大约是将家人送到此处再离开的,魏夫人在家照顾魏三公子,因此魏家姑娘一会儿大约是跟着她的表家坐一起,魏大人担心女儿,来送一程也不是说不过去。”

    盛卿卿心中隐约知道此人十分警觉,便没盯着魏梁看太久就收回了目光。

    可魏梁却在将女儿送到该送的人身边后,特意走入人群同孟大夫人和孟二夫人说了话。

    盛卿卿不得不也转过头去,道了一声“见过魏大人”。

    她还是第一次近距离听魏梁说话,人到中年的魏梁嗓音仍然清亮儒雅,吐出口的每个字都浑圆规整、像是被精雕细琢过一样。

    盛卿卿垂着眼想,这要么是个头脑聪明的大好人,要么就是个算无遗策的大混蛋。

    魏梁和孟家两位夫人寒暄了两句,而后将目光落在了盛卿卿身上。

    那目光几乎是有重量的,盛卿卿不必抬头就能察觉到它的存在。

    “本早该定亲的,家中出了事耽误,是委屈了你。”魏梁道,“拙荆照顾犬子□□乏术,我让仲元去陪你说话,不知他可好好去了?”

    盛卿卿上次见到魏仲元,那还得追溯到闻夫人的琴宴后了——那日,魏仲元在闻茵和卫封的干扰下,也真没跟盛卿卿说上几句话,就被孟珩给吓晕了过去。

    但盛卿卿不觉得魏梁会不知道这些。

    她正要开口,孟大夫人在旁笑着插话,“卿卿刚到汴京才半年不到的功夫,为了参加宫宴,老夫人可叫我在她身上花费不少功夫,她也跟着我成日忙得脚不沾地的,怕是想见魏三公子也见不着,看来这都怪我。”

    魏梁微笑了下,接着仍是对盛卿卿道,“辛苦你了。等老三的伤势好些,内子能抽出空来,便该尽快将亲事定下来了。”

    盛卿卿在心中深深吸了口气,抬脸地对上魏梁的双眼,用毫无心机的笑容应了他一句是。

    魏梁微微颔首,又对孟大夫人道,“她既然没有别的亲人,就从孟府出嫁也好,有劳了。”

    这话一出口,盛卿卿心里几乎是漏跳了一拍。

    魏梁早该知道她是个孤女,第一次来同她说话,就提起了她“别的亲人”?

    孟大夫人意味深长了一下,“卿卿对我来说,同自己亲生女儿差不离,不劳烦,魏大人客气了。”

    又说了几句话,魏梁才对大夫人和二夫人拱手道别离开了。

    他来得潇洒走得坦然,好似根本没注意到自己是在一群女人当中格格不入。

    等魏梁走出一段距离,盛卿卿才抬起脸来凝视了片刻对方的背影。

    魏家只魏梁这一个家主,都没有兄弟互相之间的争斗夺权,若说江陵城破真同魏家有关,那魏梁一定是知情人。

    盛卿卿要在魏梁面前伪装得天真无邪,比在魏夫人面前装要困难太多了。

    孟大夫人冲魏梁的背影扬了一下眉毛,接着回头轻推了一下盛卿卿的肩膀,“还站着干什么,入宫门吧。”

    第66章

    孟娉婷自然是和自己的母亲孟二夫人走在了一起,而盛卿卿则跟在孟大夫人的身边,乍一看确实像一对母女。

    按照孟大夫人所说,盛卿卿知道自己头顶沉甸甸的这一堆头面首饰其实并算不上奢华,但对于平日并不习惯佩戴太多发饰的她来说,实在有些重得脖子酸痛。

    盛卿卿多的心思都放在如何优雅地伸直自己的脖子上了,这情况下走路自然有些艰难,等在孟大夫人身边落座的时候,她不由自主地在心底舒了一口气。

    “也不必这么拘谨。”孟大夫人在旁边道,“喝口茶吧,闻着不错。”

    说着,孟大夫人已经将精美的茶盏推到了盛卿卿面前。

    盛卿卿偷眼瞧附近的人,见喝茶的不在少数,才放心地双手捧起茶盏,抿了小口。

    茶盏的浅青色杯壁极薄,几乎透着光,好似捏在手里悄悄捏一下就会碎似的,盛卿卿一边感叹着贡物的巧夺天工,边小心地将其放回了桌上,几乎连声音也没发出来。

    “味道怎么样?”孟大夫人问。

    盛卿卿笑了笑,她小声道,“不瞒大舅母,我对茶道一窍不通,喝着和您平日给我喝的一样。”

    孟大夫人也笑了,“就是同一种茶,大皇子妃让人送来的,孟珩那儿也有。”

    盛卿卿:“……”难怪喝着都一样唇齿留香。

    “你看那里。”见盛卿卿放松了两分,孟大夫人扬了扬下巴,她道,“一会儿孟珩来了就坐那儿。”

    盛卿卿看了眼那离她不远、列于最前方的席位,轻轻点了头。

    “你要是一会儿觉得害怕,就抬头往他那里看两眼,保准就不怕了。”孟大夫人信誓旦旦地道。

    要不是谨记自己当下正在什么地方,盛卿卿在孟大夫人话音没落的时候就要笑出来了。

    抿紧嘴唇克制住笑意之后,盛卿卿才道,“大舅母总这么爱打趣珩哥哥。”

    孟大夫人意味深长地道,“我打趣的可不是他一个人。”

    她说着,视线往最前面扫了一眼,见到那儿只放了两个并排的座位,联想到胡家今年来参加宫宴的只有区区两人,还位置比去年往后挪了两位,不由得了然地扬了一下眉毛。

    看来今年宫宴是没有胡贵妃的什么事了。

    却不知道胡家到底犯了什么错?

    否则光一个出嫁的女儿,以胡贵妃的本领,当不至于落到这个连宫宴都出席不了的地步。

    “大舅母?”盛卿卿在旁轻声唤道,“那边那位是……?她瞧了我好多眼,是母亲的故人吗?”

    孟大夫人回过神来,调侃道,“你和娉婷并列坐在这儿,满殿的少年人都往这儿瞧,这有什么稀奇的?”

    话刚说完,她顺着盛卿卿示意的方向瞄了一眼,对上了自己亲女儿的面孔。

    孟大夫人:“……”

    大皇子妃立刻掩了嘴角意味深长的笑意,雍容华贵地朝孟大夫人点头示意。

    “那是大皇子妃,”孟大夫人一言难尽地对盛卿卿道,“你可直接唤她一声大姐姐。她一直看你,大约也是因为心中好奇……这不是还没见过你么?”

    虽猜到能坐在那儿的定是身份尊贵之人,但确切得知对方身份时,盛卿卿还是诧异了下,她微微低头朝对方施了简礼,笑道,“确实同珩哥哥面容上有些相似。”

    也正是因为这两分的相似,大皇子妃的长相并不娇柔,反而有一股鹤立鸡群的英气。

    “那是,我生的。”孟大夫人有些得意。

    同孟大夫人说了几句话后,盛卿卿总算将刚才魏梁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影响抹去,有心思观察起富丽堂皇、每一处都令人忍不住发出称赞声的宫殿起来。

    美则美矣,若无必要,盛卿卿是打从心底里不想再来第二次了。

    不过虽然心中不想承认,但当听见“大将军到——”的通传声时,盛卿卿确实察觉到心中一定,本就残余无几的浮躁都被这四个字压了下来。

    孟珩踏入殿中时仍配着剑,他也是这殿中唯一能将兵器留在身边的人。

    他的到来几乎立时给原本暖烘烘又嘈杂的殿内泼了一盆冷水,原本四处小声的交谈声都同一时刻停了下来,像是生怕被他听见似的。

    孟珩早习惯了这些混杂着恐惧排斥的敬畏,他迈过门槛的瞬间就将目光投向了席位的前方,一眼扫过去,很快便找到了盛卿卿。

    目光交接的瞬间,孟珩看见了盛卿卿颊边的小酒窝。

    哪怕所有人都怕他……也有一个人背道而驰。

    孟珩松了扶在刀上的手,他没有顺着內侍的指引去自己的席位,而是偏离方向径直去了盛卿卿的面前。

    在远处时尚不觉得,等距离猝然拉近,坐着的盛卿卿就发觉自己仰着脖子看盛卿卿有些困难了。

    但孟珩一到她面前就蹲了下来,他毫不在意地单膝点地,长刀末端敲在了地砖上,发出轻轻的一记声响。

    “手伸出来。”他带着笑意说。

    盛卿卿眨眨眼,想起了孟珩一伸手就闪电似的捉住了那只萤火虫的晚上,不由得笑了起来。

    她将双手捧在一起伸出去,道,“是什么?”

    孟珩伸出一只握紧的拳头。

    他一只手几乎就有盛卿卿两只那么大。

    当那修长有力的指节放松力道时,盛卿卿却几乎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东西落到自己掌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