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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小奏

      仿佛迷失在了东京的夜色之中,找不到自我,找不到方向。

    能望见的只有遥远的星芒,在微弱的闪着光,稀疏而又淡薄。

    她走在路上,风刮得很大,但是身体此刻并没有感觉到寒冷。

    沿途有许多车辆路过,手指上黏黏的触感早已干涸,路过一处路灯时,她忽然停住脚步,摊开手指看了半天。

    丑陋的黑色血块凝固在她的指甲盖与指缝间,她盯着这些血,突然抬起头,抿了抿嘴。

    昏黄的光线下,没有血色的脸颊上,泪珠带下的水渍在微微泛着光。

    她跌跌撞撞地走到了那家拉面店,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蹲在了店面门口,捂着脸低声抽泣了起来。

    手指上的血腥味刺激的她忍不住想要反胃呕吐,但是脑子里又如此深入地刻着这血液主人的名字。

    一种奇异的欢愉快感在她的脑子里缓缓升起,中和了那股令人难以忍受的腥味。

    那个雨天,那只猫躺着的地方依然放着盒子,可猫却已经被人抱走了。

    背脊抖动了一会之后,她擦干净泪,艰难的走到了那个墙角,抱着双膝蜷缩成了一团,在夜风中瑟瑟发抖地呢喃着一个名字。

    ……小奏

    她像个无人理睬地垃圾一样,抱着膝盖埋着头在墙角蹲了一整夜。第二天是个晴天,周末的时候人来人往非常多,太阳隐约开始有点刺眼,就在绘里迷迷糊糊地觉得额头发热时,耳边传来了脚步声。

    有人在她身前蹲了下来,一只手将她的额发推了上去,绘里受惊地猛然抬头,然后看到了刚晨练结束、正往绪方宁宁家送东西的绪方奏。

    绘里望着他,表情微颤了几下,几乎是下一秒就抿着唇垂下嘴角,用力地哽咽了起来。

    “怎……怎么。”绪方奏一见绘里哭了,瞬间就不自在的连浑身肌肉都僵直了。

    “对不起。”绘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边用力擦去阻拦她视线的泪水,边用力晃着头。

    绪方奏看见了她指缝间已经发黑的大量血渍,表情凝重地皱紧了眉,他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仔细确认过这不是出自她的血液之后,这才放下心的松开了眉心。

    只是当袖口从她过于纤细的手腕上往下滑落时,那个狰狞的伤口突然就赤裸裸地暴露在了视线之下,绪方奏终于露出了惊慌的表情。

    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将那个伤口看了个明明白白之后,他将目光从那个横亘在她手腕上的巨大撕裂移开,两人对上了视线。

    “绘里,这种事,在你身上绝对不可以再有下次了。”

    “我知道……所以才抱歉。”

    绘里泪眼朦胧地弯起嘴角,可是那微笑只出现了一秒,她就又忍不住面露痛苦的开始悲恸号哭。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要活着,为什么妈妈不征求我的意见就要把我生下来,真的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怎么办啊,小奏,我真的好想去死。”

    “绘里,你听我说,你连死都不怕了,你到底还在怕什么?”

    绘里愣愣地看着他,眼泪蓦地流了下来,她麻木地摇头,用力地咽下了流到嘴角边的眼泪,难受地哑着嗓子低声控诉。

    “我怕活着啊。”

    绪方奏脸上的肌肉跳动了几下,他垂下眼睑,盖住了自己眼底翻腾着的复杂情感。

    /*/

    绘里跟着他一起去了绪方宁宁家,眼下这种情况,大家也都心知肚明的知道绘里一定是把一切都想起来了。

    宁宁没有马上就询问绘里在那之后究竟又经历了什么,她很敏感的注意到了绘里神经质的眼神与肢体动作,所以只是沉默地为她清理出了以前给助手住的房子,让她一个人在那里面安静的休息。

    绘里只歇了一晚,就爬起来开始给她做起了家务,双方现在毫无联系,没有羁绊也就代表了对方并不存在照顾她的义务,对于人情冷暖这方面的东西,她向来比谁都要更明白。

    所以即使宁宁强烈要求她不要伤还没好就这么操劳,她也完全不听,只是一味地说自己没关系。

    最后还是宁宁叫来了绪方奏,两人这才强制性的把她按回了房间里,劝了她老半天,她还是忍不住想要帮这帮那的,明显是对自己的处境毫无安全感。

    绘里过来的两周后,一天深夜绪方宁宁半夜被饿醒,她趿拉着拖鞋去厨房找方便面吃,突然看见绘里房间的门没有关紧。

    她走到门边去看了一眼,惊出了一身冷汗,房间里没人,而绘里正赤着脚站在阳台边低头望着楼下,下面就是高高的五楼。

    在绘里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突然被绪方宁宁勾住了腰,然后直接被她给抱到了房间里。

    “你要吓死我。”绪方宁宁吓得肚子都不饿了,她捂着自己的肚皮,大口呼吸着,压低嗓音训斥着绘里。

    而绘里从呆滞中回过了神,摇头说道:“我只是睡不着,想看看夜景。”

    “这里的夜景有什么可看的,到处都是房子。”

    “那不是房子,那些亮着灯的地方都是家呀。”

    绪方宁宁一时没有接上来话,她沉默了许久,安抚地伸手摸了摸绘里消瘦的肩膀。

    “宁宁姐,我想出去找一份工作,然后早点从你这里搬出去。”

    “为什么,不是说好要当我的助手吗?”

    “是这样没错,可是现在我的水平完全达不到标准。我不能在这里蒙混着过日子,我可以白天来你这里学习,晚上再出去打一份工。”

    “……绘里,其实你真的不必这样,我们家,就是说……我们家其实还挺有钱的,根本不会在意是否多招待了一个客人。”

    绘里温顺地点了点头,她思索了一会言语,开口说道:“我知道,但我要当你的助手,不是客人。”

    绪方宁宁与她四目相对了很久,两人都没打断这个难得理智而又充满情感的坦诚相待,最后绪方宁宁点头,找到了一个比较合适的解决方案。

    “这样吧,绘里,我们都互相退一步,白天你还是得正常去上学,放学之后,一三五来我这里学习绘画,二四的时间给你,周六周日白天来我这里画画,只要不出紧急情况,比如截稿困难之类的,晚上我都不留你,你可以在家附近的便利店打打工,怎样?”

    绘里犹豫了一会,不解地问道:“宁宁姐,为什么一定要继续上学?明明你就没有把书念完。”

    绪方宁宁看着绘里的脸,略带苦涩地笑了笑。

    “因为,其实学习还是挺重要的,像我很早就参加工作了,虽然对外一副很光鲜的样子,但是很多时候,跟外面的人都聊不到一起。那些人在合适的年龄都有和大家一样的人生经历,相比之下我早早辍学就显得过于不合群了,他们和我没有话题,我与他们也聊不到一起,有时候也会想附和的说上一句‘我的大学室友当年如何如何’之类的话,但是我没有念过大学,而且处于现在这个位置上,除非放弃很多东西,否则也实在没有时间再全身心的回学校念书了……其实多少也会觉得羡慕他们吧,当年的我太着急了,也太偏激了,现在我才明白,所有事情都是过犹不及的。”

    绘里认真地听着,然后点了点头。

    “如果你不愿意再回那所学校,我可以拜托家里安排人为你办理转学,如果你过意不去,那就这样吧,你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帮我打扫家里、照顾我的生活起居之类的……千万不要小看这份工作啊,我超级懒,生活自理能力基本为零,其实专职做这个的人酬劳是很高的,而且也非常累。”

    “没关系,我可以做,我会努力把它做好的。”

    绪方宁宁握住了绘里的手,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手指,然后温柔的笑了一下。

    “人生没那么恐怖,只要你不让自己处在一个那么偏激的环境里、有勇气把自己带出来,总能走出困境。你知道吗?女孩子最重要的就是自尊和自爱,不想让任何人看低你,首先你就不能自己看低自己。”

    绘里忍不住感动的弯起了嘴角,她扑到了宁宁的怀里,用力地蹭了蹭她的肩膀。

    “谢谢你,宁宁姐。”

    “没关系的,绘里,人活这一辈子总会有迷惘的时候,生活就是这样,但只要不因此而作践自己,我们就没有理由不能好好活下去。”

    “嗯……不要,我真的好感动。”绘里不停地揉着眼睛,绪方宁宁一看她已经红了眼眶,脸上满是泪水,忍不住又把她抱紧了,然后狠狠推到了床上。

    “啊啊啊绘里,你还和小时候一样可爱,感觉谁都可以来欺负你一把。”

    “宁宁姐,真的谢谢。”

    “要不然今晚就让我睡这里吧,我真的好喜欢这里,收拾的超级干净啊,我的房间根本就已经乱成猪窝了,你这里感觉光线都好少女。”

    “明天我可以进你的房间帮你打扫吗?”

    “先不要说这个了,今晚让我抱着你睡觉吧,其实我最喜欢像你这种身柔体软易推倒还天赐神颜的萌妹子了,妈的感觉我要是男生真的可以把你推上一万遍啊啊啊啊我弟那个白痴他真的是什么都不明白。”

    “宁宁姐……”

    “乖哦乖哦,姐姐很温柔的。”

    她特别兴奋地把头埋到了绘里的胸口,然后幸福的叹息了一声。

    绘里不好意思地将手搭在了绪方宁宁的腰上,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生怕自己会被推开一样。

    这还是第一次和女性朋友一起睡同一张床。

    这样是不是就代表和这个人的关系好呢?

    她可以……这么理解吗?

    不过,无论如何,这辈子能遇见她都真的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