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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川忌日这天,一场雨飘然而至,雨势潇潇,云层中有滚滚闷雷。

    周瑾来到乌城公墓,将一束白菊放在周川的墓碑前。她安静站了片刻,将手中的伞轻轻一斜,为墓碑遮住风雨。

    她想要单独跟周川说说话。

    江寒声撑着伞,去到不远处的地方,专注望着周瑾的身影。

    周瑾说:“哥,今天天气不好,又在下雨,明年这个时候能一起晒晒太阳就好了。”

    她口吻平淡,仿佛在跟他叙说家常:“那件案子有了新的线索,这次是詹韦的功劳。他最近挺好的,调进省厅,又结了婚。”

    “上次见詹韦,还听他跟我埋怨,说你在的时候,什么都比他快一步。训练跑得比他快,工作升职比他快,连订婚都比他快……现在终于能赢你一回。过不了多久,他就要当爸爸了。”

    周瑾眼眶轻热,说:“你输了吧?”

    很快,她眉毛一扬,又重新笑起来,有点撒娇地说:“不过没关系,我帮你赢回来。”

    她停了一会,目光挪到江寒声身上,看他清隽的脸,跟周川说:“我跟他结婚了。江寒声,你记得么?以前住在我们家隔壁的那个小孩……”

    与她对视,江寒声略有些诧异,但望见她眼睛弯弯的,他也微微笑了笑。

    “他对我很好,爸妈很喜欢他。”半晌,周瑾小声补充道,“我也是。”

    ……

    周瑾说了很多话,那些不能跟外人倾诉的,对周川就能轻易地说出口。

    临走前,江寒声过来给周瑾打上伞,看着她湿漉漉的短发,低声说:“身上都湿了。”

    “没关系。”周瑾说,“我刚刚跟大哥介绍你来着。”

    江寒声问:“他还满意吗?”

    周瑾听后,不由得一笑,点点头说:“满意。”

    “那就好。”

    周瑾撑上自己的伞,抬手拂了一下江寒声肩膀上的水珠,“走吧,我去拿车。”

    周瑾离开后,江寒声停在墓碑前很久没有动。

    他正对向墓碑,看着墓碑上周川的黑白照片,然后郑重其事地说:“我会好好照顾周瑾。”

    他修长的手指握紧伞柄,朝周川鞠了一躬。

    躬身时,他仿佛突然瞥见什么,背脊猛地顿住,就在一束束白菊花下,反射出冰冷质地的银光。

    江寒声探手将那东西拽出来——是一块怀表!

    镌刻着警徽上特有的松枝花纹。

    一瞬间,极度的恐惧汹涌地淹没了他,江寒声将怀表打开,指针已经停摆,除此之外,空空如也。

    他将怀表攥在掌中,抬头迅速向四周一扫,墓园里没有多少人,只有凄冷的雨一直在下。

    江寒声脸色煞白,因此瞳孔更显得黑森森的。

    就在这一刹那间,他喉咙一窒,低喊:“周瑾!”

    伞“嘭”地落地,打了个旋,江寒声冲了出去。

    他远远看到周瑾在车旁边站着,身后有一个戴着棒球帽的男人,正朝她走过去。

    江寒声看不到男人的脸,惊恐使他短时间内失去了所有的判断能力。

    他嘶声:“周瑾!”

    周瑾听到,笑着朝他摆摆手。

    江寒声飞一样地跑过去,在男人未触碰到周瑾之前,将他猛地扑倒在地,干脆利落。

    手往下,精确扼住对方的喉咙,用着几乎将人掐死的力道,温和斯文的面容一下狰狞无比,凌厉得慑人!

    周瑾厉声喊道:“江寒声,你在干什么?!放手!”

    她急着去抱住江寒声的手臂,隔着衬衫,她能感受到他手臂如钢铁般,肌肉绷得几乎颤抖。

    被掐得男人蹬着脚疯狂挣扎,棒球帽也歪到一边,露出熟悉的面孔。

    居然是严斌。

    江寒声回过神,双手陡然一松。

    新鲜的空气一下灌进喉管,撕裂似的疼痛让严斌微微抽搐,有那么一瞬间,他真觉得自己的喉骨快要被掐断。

    “三哥!”

    周瑾惊慌,一把推开江寒声,将严斌从地上扶起来。

    严斌捂着脖子,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脸色涨红,一说话就像破风箱:“江寒声,我……你他妈的……你是不是有病?!”

    这绝对不是周瑾平时见到的江寒声,就算在凤凰火酒吧的后巷,她见过江寒声动手,也仅仅觉得他的性子里也有些锋利罢了。

    现在江寒声眼中的森然戾气还没有完全褪去,仿佛完全换了一个人。

    “……”

    江寒声的手在微微发抖,他用左手抓住右手腕,稳了稳心神,说:“抱歉,我以为……”

    他抬头,正撞见周瑾陌生警惕的目光,心脏猛地往下一沉。

    江寒声沉默了。

    严斌缓了好久,终于从阵阵目眩中清醒过来,遭这么一下,他才看出来江寒声不是什么好惹的货色。

    那天要不是看在周瑾的面子上,或许江寒声不会轻易饶过他。

    严斌靠着车厢,身上被雨水泥泞湿透,江寒声站在雨中,也淋得十分狼狈。

    严斌说:“……我本来是想跟你道歉的。”

    他那天喝得太醉了,比平常更口无遮拦。

    他希望周瑾能好,不甘心她和蒋诚就这样不清不楚地结束,更痛心她跟江寒声不清不楚地开始。

    可直到那天,周瑾怒气冲冲地跟他说:“为我好的话,可以跟我说,江寒声跟这件事没关系,你别来作践人!”

    一句话将他彻底敲清醒。

    即便是再亲密的朋友,也该有界限。他不该在周瑾愿意介绍江寒声给他认识时,还对她的选择指手画脚。

    严斌酒醒后,磨磨蹭蹭了半天,决定给周瑾发信息,向她道歉。

    周瑾回复,该得到道歉的人不是我。

    他知道她的意思,做足了心理建设,安慰自己是不想失去周瑾这个朋友才道歉的,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过错云云,终于拉下老脸,来见江寒声。

    他见到江寒声之前,还琢磨怎么开口才不那么丢脸,现在好了。

    严斌说:“我们俩扯平。”

    严斌祭过周川,没在这里留太久。

    他原本打算再邀周瑾和江寒声一起吃顿饭,但察觉到他们之间气氛不太对,很快放弃了这个想法。

    特别是他喉咙还疼得厉害,严斌实在对“行凶者”提不起半分热情

    他借口店里有事,匆匆离开了。

    车中,江寒声坐在副驾驶,已经恢复常态,半身泥泞的脏污让他不适到了极点,除此之外,令人不适的还有漫长的死寂。

    周瑾握紧方向盘,迟迟没有开车的意思。

    终于,她说:“江寒声,我需要一个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