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請問『芳』名
洋平搖頭的動作頓住,瞳孔微微放大。
他說什……?!
仙……道……彰……?他說他叫仙道彰?!是『那~個~』仙道彰?!!!
洋平猛然抬起頭望向對方—黑暗中,對方的臉孔依舊模糊不清,但那在煙火明滅中,若隱若現的,針山般的髮型,讓他頓時萌生一種想要切腹的心情……他百感交集地再次垂下了頭,支著額,絞盡腦汁地思索著:到底為什麼我會一直把他當作大叔呢?!誰說會在平常日來海邊釣魚的就一定是大叔呢?!明明聲音一點也不像大叔,明明方才那不良少年也喊他『小子』,明明、明明……明明我有機會注意到這傢伙的髮型……那到底為什麼我會白痴到沒認出他來,還因為這個『花道的敵人』被砍了一刀啊!!!
他在心中的吶喊可歌可泣,救了『櫻木的對手』這件事讓他陷入重度自我厭惡中~自我厭惡到那對情侶相互攙扶著來向他們道謝,他也只是意思意思地點了點頭,意興闌珊地完全說不出一句回禮的話。
倒是大叔……喔,不是大叔,是仙道他……脫下了自己身上的外套,遞給了那衣衫不整的女孩。
女孩緊緊抓著那外套,彷彿是什麼溺水時的浮木般,哭著不住地道謝,然後由她男朋友攙扶著離去了……洋平眼也不眨地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直到那溫和的嗓音再次響起,拉回了他的心思:
「好了~包紮好了!」那聲調明顯地帶著一絲獻寶與討好—洋平垂下眼,哭笑不得地望著那歪歪扭扭的包紮法,在心中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算了……像這種連架也沒打過的傢伙,要奢求他有多好的包紮技巧也是太強人所難點~倒是……
「外套……沒關係嗎?」球隊的外套,就這麼送人啦?
「嗯?」對方低低的輕喃像在自言自語,仙道一時沒聽清。
「我說陵南……呃~」猛然收住話尾已是不及—
原本和緩的嗓音現下帶著濃濃的驚奇與興味響起:「咦?你認識我?!」
哇咧~蠢斃了!什麼叫做自己挖洞給自己跳,這句話的箇中真意他此時總算是體會到了!
這下怎麼辦~說都說出口了,要再矢口否認反而顯得矯情……幸好他的制服上衣已經換掉,諒對方也看不出他的學校為何。
貓眼一陣滴溜溜地轉,最後決定硬著頭皮繼續掰下去:「……當然……鼎鼎大名神奈川的天才籃球員,大家都認識的……」
對方的聲音一逕的和緩,聽不出究竟有沒有被這種不甚真心的稱讚給取悅到—甚至,還隱隱透著點沈思:「唔……我記得我下午來的時候,你正蓋著籃球雜誌睡覺……啊~難不成你也是打籃球的!是哪個球隊?哪個位置?嗯……我猜猜……你的反射神經這麼靈敏,前鋒和後衛都很適合~不過以身高的話……是後衛吧!是嗎是嗎?!」
那聲音越說越興致勃勃,洋平卻只覺得額際的黑線越冒越多,甚至隱隱還有十字型青筋的浮現。
這傢伙……太可怕了……這種自說自話的功力和損人不帶髒字的技巧……實在太可怕了~!而且話說自己為什麼要傻傻站在這裡聽這傢伙批評自己明明很足夠的身高啊!可惡!
洋平緩緩地退後了一步,再一步……那聲音還在滔滔不絕地說著:「你有沒有興趣到我們陵南來打球啊?!我覺得以你的運動神經,將來一定大有可為~你真的可以考慮一下我們……喂!」
準備要轉身就跑的人兒手腕被人精準地扣住—洋平一愣,回頭望向對方。模糊難辨的面容雖然依舊模糊難辨,但那雙眼,在暗夜中一閃一閃的,異常的燦亮,就像是……鎖定了獵物的獵人?!!
洋平還摸不清心中隱隱浮動的警戒從何而來,那和緩的嗓音又漫不經心地響起:「總該告訴我叫什麼名字吧?否則我該找誰拿回我的手帕呢?」
哇咧~怎麼剛剛給運動外套給得那麼乾脆,也沒叫那女孩歸還的意思,不過借他一條手帕就這麼吱吱歪歪來著!
心中吐嘈歸吐嘈,但那雙扣住他的大掌之牢之實可讓他完全不敢大意—看來這人……是真的很在意這條手帕呀~
貓眼又轉了一圈,他想也不想地脫口:「安田,我叫安田!」
「安田……」那聲音低低喃著,微微鬆了對他手腕的箝握—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洋平迅速抽回手,轉過身,彎下腰撈起丟在堤岸上的雜誌,沒命地就往小綿羊的停靠處衝—一面跑也不忘一面意思意思地撂下安撫:「我只是名不見經傳的板凳球員而已,仙道學長別把我想得太好了!……啊~手帕之後一定會還學長的!」
雖然覺得自己這種疑似逃跑的舉動很令人不齒,但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面對那位『天才籃球員』的壓力,比起他方才單挑那六個不良少年,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啊~!嘖嘖……難怪連花道也覺得對方難纏了!
他似懂非懂地想著,跨上了小綿羊,油門一催,將這個弔詭的夜晚,和那個弔詭的人,通通給一起拋到了身後……